没一会儿,一个梳着精致小辫子的漂亮女娃儿,身穿一身火艳艳的贴身小劲装,手执一根银白短鞭,笑眯眯的睨着一张粉嫩粉嫩的脸蛋儿,来到那顽童身则,居高临下扣扣人家额头,脆生生娇甜的嗓音似天籁一般跳跃起来,撞击所有人的心脏:
"我家伯伯说了,谁敢骂我野孩子,就鞭子侍候。你这死小子,我不跟你玩,你居然敢在外头散播谣言,你当小姑奶奶我好欺负是不是?"
说着,作势,"啪"一下,来了一记漂亮的鞭法,狠狠的就把边一棵小冬青给打折了。
一个字:狂。
"哇!"
地上那孩子见状,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小手那么一抓,小脸,乌漆抹黑――恁孬种的呢!
女娃儿闪亮的大眼睛一楞,想必是没料到他这么不经吓,一会儿后,极不文雅的白起眼来,跳着脚,踢了过去,气极的哇哇叫:
"喂,死小子,要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别给我哭鼻子,真是窝囊他妈给窝囊开门,窝囊到家了...我只不过吓吓你,你就哭,不许哭。再哭,我就真打!一定把你脸给打花了去!"
嫩嫩的声音,气势十足,又凶又利又狠,深深就把所有孩子给震摄住了。
云沁看得呆住,差点从那马上掉下来!
哎玛呀,这是她家小妞妞在那里欺负人呢,一个月不见,那气焰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哎,不对,不是她在欺负人,她的囡囡啊,最最最讲道理了,和她一样,做任何事,都有原则性,是那个小男孩触了她的底线:骂她是野孩子。
野孩子?
连她听着也皱眉,在云中阁,所有人都将她当宝贝似的贡着,谁敢说她是私生的?
谁敢提一个"野"字?
谁敢?
现在她被人冠上了"野孩子"三字,她已经懂得其中意思了吗?
甚至还忌讳起这三字?
看来,在孩子心里,她是何等的在意空缺的"父亲"。
"囡囡..."
云沁驱马过去,脆笑着,高声了叫着,疼惜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想安抚她那颗被惹毛的小小心灵。
正在训人的孩子,小身板重重一震,急急忙忙回头,那双原生气的快喷火的大眼睛,唰的一下,迸出一圈流光异彩,比那彩霞还要耀眼夺目,深深就能扎疼人眼,将这有些灰淡的天空给刷亮了起来:
"娘亲!"
一记饱含喜悦和想念的尖叫声,在林子里蹿起来,就像哨子似的,惊动了林子里叽叽喳喳轻啼的鸟雀。
那些小精灵,唰唰唰的飞腾起来,齐集而去,引来林来一阵异动。
囡囡扔下手中的长鞭,小小的身子,便如乳燕展翅高飞,倏的一纵,就腾空而起,向她飞了过来――轻功使的极俊。
同时,云沁从马上飞下,纵去,张开双臂,将那狂奔飞来的小小身子给纳入怀里。
下一刻,一双小小的手臂似灵蛇一般圈上了她的脖子,一头软软的头发蹭到了肌肤上,一阵幽幽的娃娃香沁进她的鼻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子钻进了她怀里,就像一头无尾熊似的霸似,会让人想到那么一句话:家有娇儿正绕膝――
那么软绵绵的抱着,得多有滋味啊!
特缠人。
腻!
"娘亲娘亲,真是你吗?真是你吗?你终于记起还有我这个女儿来了吗?真的吗?真的吗?"
欣喜的,不断的反问着。
云沁不觉失笑:
"怎么不记得,如何能不记得...囡囡一直一直是娘亲的宝贝!"
"哼哼哼,骗人骗人骗人。臭云七,坏云七,就只会骗人。把我丢下不闻不问整整一个半月,你到底有没有心肝,有没有作为娘亲的自觉,晓不晓羞耻两字怎么写啊...哼...不可饶恕,必须写悔过书知道吗?一定得写,还得签字画押,还得有人出来做公证人,还得出罚金...还得陪睡,陪我睡足一个月以示惩戒。"
孩子霸在她身上,惊喜之后,爆出来的是一句句滴溜溜的质问,还将下巴挑的高高的,用力的戳她的胸口,捏她的脸蛋儿,恶声恶气的威胁着,只有那眼睛暴露了那份见到母亲的喜悦。
"臭丫头,造反了是不是?有你这么欺负含辛茹苦把你养成这么漂亮的娘亲的吗?还悔过书,还签字画押,还公证,还罚金,还陪睡的,一个月不见,倒是越学越坏了...真要罚吗?"
云沁含笑的反捏回去,那娇嫩的手感是这么叫人喜欢:
"要真罚,小心把你娘吓跑了?继续把你扔下,继续玩失踪,继续..."
这么一说,孩子马上急了――
"哎呀呀,别继续别继续了,不罚不罚,娘亲出去赚钱那么那么的辛苦,整日里风餐露宿,没完没了的应酬,就是让囡囡有漂亮衣服穿,有漂亮房子住,有漂亮哥哥陪,有漂亮哥哥睡,娘亲怎么可能没有心肝呢?
"娘亲呀最最好了,是世上最最最最最好最棒最无敌的娘亲...
"哎呀呀,娘亲别生气,娘亲消消火,是囡囡不乖,说错话了...来来来,让囡囡亲一亲,抱一抱,抱一抱,亲一亲...
"哎呀呀,娘亲,娘亲,囡囡好想你啊,想死你了...娘亲啊,你想不想囡囡呀,一定和囡囡一样那么的想抱一抱,亲一亲的是不是...是不是!"
一个个甜甜吻就往她脸上落了下来,咂巴咂巴将满嘴的口水全抹到了她的脸上,尤带奶声奶气的童音,吐露着思念之情,骗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又是讨饶,又是陪罪,又是掐媚,又是歌功颂德,又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云沁只觉自己呀被这个小鬼头哄的那个叫欢天喜地,便是她现在说要天上的月亮,她一不留神,保准也能答应了去。
"啧啧啧,少来少来,一会儿乱按罪名,一会儿乱拍马屁,这是谁家的娃娃呀,怎么这么不害臊,羞羞脸去,啧啧啧...瞧瞧,瞧瞧,都给我抹了满脸口水了!脏啊,真是脏死了..."
云沁斜眼看着,故意去推开她。
小丫头连忙将她抱住,一脸严肃的对天起誓:
"娘亲娘亲,这罪名,绝绝对对不是我按的,那是司伯伯总结的,我只是套用,绝对是套用。是他荼毒了我弱小的心灵,有意洗我的脑,娘亲要算账就去找你司伯伯!囡囡对娘亲,那肯定是忠贞不二,肝脑涂地,上天入地,不离不弃!"
云沁的嘴角直抽,瞪眼,被她的童言童语差点逗笑了,嫌恶的捏她那粉粉的鼻子:
"成了成了,别表忠心,这词儿越用越烂,什么不离不弃,这用我这里不通,以后跟你的小小男人不离不弃去。对象搞错了!"
小丫头嘻嘻的笑,又香了一下,才圈着,甜甜的问:
"为什么囡囡只能和自己的小小男人不离不弃呢?"
"呃!"
小孩子果然就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什么都爱问,什么都喜欢模仿:
"这个咱们以后再研究了!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眼前这个情况..."
云沁微微笑,捧住女儿的小头颅,直勾她的小鼻子,然后指指那个还倒在石子路上的孩子,不过,人家已经不哭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小眼睛里全是惊奇之色,似乎被她们母女的另类相处方式给惊到了。
"鬼机灵,又在欺负人了是不是?娘亲以前怎么说来了?不可以随随便便欺凌弱小的!嗯?你是不是把娘亲的戒条当作耳边风了?"
她认真的问,不是训人,是讲道理。
"什么嘛?他有弱吗?他有小吗?他都比我高,比我壮,怎么就是我在欺负他了?分明就是他先来欺负人的:居然敢骂我是野孩子,所以没有娘亲来看我,没有爹爹来疼我。真是讨厌,我就是不想跟他玩而已,他就四处散播谣言。讨厌死了!我不喜欢他。"
囡囡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皱了皱细细的小眉毛,不紧不慢的替自己辩解,然而,认真的捧起她的脸,对视着道:
"司伯伯跟我说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欺我一寸,我就破他老巢。我云歌儿从来不是善男信女。我的地头上,我才是老大!娘亲也说的不是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拳头说话。"
说着,攒起粉嫩的拳头,在红嘟嘟的小嘴里呼呼吹了那么一下,痞痞的小样儿,拽拽的神彩,逗死人。
啧啧啧,真是狷狂,囡囡原本邪气,现在跟着司靖,越发嚣张了。
她扑哧而笑,敲了敲她粉嫩的小额头,瞪:
"邪里歪气的,以后哪个男人受得了!"
囡囡见她不生气,嘻嘻嘻的抱紧她的直叫:
"娘亲娘亲,别先说教我,这叫遗传!全部都得您真传呢!"
无语望天了,怎么什么罪名都归她头上了。
"才不对,娘亲才没你这么赖皮!"
她忍着笑,想到小时候在云家堡,暗地里把堡里的人整了一个人仰马翻的情景,这绝对是遗传。
黑核桃似的大眼,眯了一眯,似乎表示了某种怀疑,这孩子,真不好骗,太聪明了。
云沁将孩子放了下来,去给她收拾烂摊子,那感觉就像小的时候,她闯了祸,便有秦逍来帮忙料理是一个道理――要是这么样一个被自己养大的娃娃,长大后反过头来了负了她,她誓必伤心欲绝,这么一想,她想,她真是欠了秦逍不少呢!
她站定在那个受欺负的孩子面前,微笑的将他拎了起来,那黑乎乎的小脸儿沾着几颗浑浊的眼泪,神情有点不好意思:
"叫什么名字?"
"小三儿!"
云沁嘴一抖,真是"好名字",什么不能叫,居然叫小三儿:
"为什么要骂囡囡?"
小三儿垂下头,不语,好一会儿,才小声的道:
"囡囡要我做强盗,我不乐意。她就不理我,抢了我的伙伴不说,还不让我跟他们玩。我气不过!骂人是我不对,可她也有不对的地方。"
云沁知道,囡囡有着强大的支配欲,就像她一样。
她是大人,在支配别人的时候,还知道要顾及别人的心理感觉,虽然这是一个以主子的意志为大的时代,但作为一个主子,不能将属下是机器,要深入得人心才能令他们更好的为自己效命。囡囡那么小,做事只凭直觉,顾及不到方方面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