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想做回萧缙,重新去争取西沧的大权?嗯,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秦逍微微一笑,赞了一句:"可惜现在的西沧国已经被我梳理了一遍。就算你以萧缙的身份回去,也没用,没有人会拥护你。西沧国会因此而四分五裂。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龙隽之,这会影响到沁儿将来的命运。她一个女人有没有那本事在未来几十年间完成一统,是个无法确定的未知数。若你现在想让西沧四分五裂,将来她所面临的局面会更加的复杂。如果你够聪明,就应该知道囚着我对于你来说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会自取灭亡。"
的确,囚着这样一个人,的确是件危险事,但是将他放回去,更危险。
"将来的局势如何,不需要你操心!"他淡淡的摩挲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说。
"怎么能不操心?我们曾在佛祖面前许下过承诺,轮回人间,要创一世清平盛世,如果百年之后,天下依旧是战火连绵,狼烟四起,百姓连年衣不能裹体,食不能果腹,沁儿就得魂飞魄散。龙隽之,这不是你我这一次历劫人间所想看到的最终结局。"
秦逍就是秦逍,总能轻易的抓住他最最忌讳的软肋。
如果龙隽之的身体是健全的,他一定现在就结果了秦逍,九华洲的天下一统,他会一肩担起,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在有生之年开创盛世。可他阳寿已尽数被折去,还能活多久,那还真说不定。
"龙隽之,与其囚了我,竖立强敌,而不如与我联手,一起完成这一统大业,你看如何?"
他竟提出了这样一个听上去有些荒唐的建议,但细想一下,好像也有可行之处。
"我们可以这么约:你在东边经营你的东越国,我在西方整顿我的沧国,而后用五年时间兼并其他两国,等天下一分为两后,我们再决一雌雄。赢的那一个坐拥江山,大治天下。输的那一方从此退隐。至于沁儿的归属...如果五年后,你认为你还能再活五年,我不会再来争夺,无论输赢,我退出。如果到时你余日无多,两国争雄罢,你东越国赢了,我俯首为臣,从此成为沁儿的臣子,辅佐她成为一代圣君;如果是西沧国赢了,我会把沁儿留下,用尽余生护她安好..."
所谓王者,都爱以江山博弈,九华洲的命运,无数男男女女的人生轨迹会因为这样一种设想而被改写。
龙隽之低低笑了出来,声线是冰冷而刺耳的,他拍手啧啧而叹:"原来你打的是这样一个如意算盘。拐着弯的就是想霸着我的妻子。秦逍,你真够无耻的。这种嗖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说着,他的脸一寒,目光一冷,狠声叱道:"禽兽尚比你有人性几分。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一意孤行,不问琉璃意愿的想要用她的归属大作文章。你觉得我可能同意吗?"
没等秦逍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抓起满手棋子往他身上狠狠砸了下去:
"滚!别异想天开。我告诉你,如果有朝一日,她魂飞魄散不复存在,那我就自断神息,陪她一起灰飞烟灭,再不会强求让她转世再生,受这轮回之劫,以及三界鄙弃之苦。这是我和她的约定。生则一起不离不弃,至于死,若然不能一统天下,得偿齐归天界之愿,那就一起消失。再不被世间千般规矩给束缚了自己。秦逍,你听明白了吗?别再妄想。"
秦逍的脸被砸的很痛,痛的还有心。
对,他的心狠狠被刺痛了。他自小护她,不管是天下,还是人间,总将她当作珍宝,含在嘴里怕融了,捧在手上怕化了,兜在怀里怕闷了,可她呢...宁愿没了。
他觉得他的这个设想,极好极好,完全是从她利益出发着想的,毕竟五年后,谁能知道如何,说不定他龙隽之寻到什么灵丹妙药把身子治好了也不一定;说不定最后什么都没得到的是他。
如果到时,龙隽之真没了,至少还有他在,可以完成天下一统的大计,他朝她的灵魄还能得到保全。至于沁儿能不能接受了,他不会再强求了,他只想余生能有她作伴。毕竟他的人生,就只有余下这几十年时间了,锁心玉已被他打磨的支离破碎,这辈子走完之后,他再不可能回去天界,会消失那个人只会是他...如今,他唯一渴望的未来还有机会,与她尽释前嫌,相伴左右,以兄妹或是朋友的身份就行...
结果,他却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可他却回驳不了半句。因为,他是这么的没有立场。哪怕那人也曾是他的妻。
他脸色骇白的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怒,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要是一年前,他没有和沁儿闹翻,到如今,她依旧是他的妻,而现在呢,他承认,她不会承认。
马车内呈现出一种沉闷的低气压,闷的快让秦逍喘不过气来。
就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急雷般的马蹄声,从远到近的响起来,隆隆之声,在苍茫的夜色中聆听起来,显得是那样的声势浩大。
龙隽之细细辨了一声,至少有百匹骏马以上的骑兵才能组成这样一种气势,可他并没有另派人马出来,来者何以一路畅通无阻的直奔这里而来。
秦逍也一怔,在想这直奔而来的人马隶属何人,但看面前这人的表情,好像不是他的人。
"外面出了什么事?马上去查看!"
龙隽之对窗外沉声一喝。
"是!"
岳离应声。
四周响起了群马嘶吼之声。
一会儿后,岳离回报,满口惊怪的直叫:"皇上,是皇后娘娘带着凤卫来了...娘娘有急事要见您..."
话音落下,属于云沁那满带焦虑而惊乱的声音响了起来:
"奕,龙奕..."
此刻已是深夜,这个时候的她,应该在帝楼内歇息才是。自打她生了老二以后,她的身体一起不太好,晚上,他都不许她熬夜。他规定的,必须准时准点的休息,可她怎么会来了呢?
而且他们说好的,秦逍的事,由他出面来处置的!
不对,她的语气不对...她从没有这般失常过...
龙隽之心头莫名一惊,急忙按下扶手椅上的机关,身后顿现一道暗窗,他立刻自那暗窗内一翻而出,由于翻的太过急,他险些栽了个大跟斗,还好,岳离守在那边适时扶住了他。
龙隽之稳定身形后,往那火把明亮处看去,但看到披着银色裘氅的云沁步履急乱的跌跌撞撞的冲他奔过来,急声慌叫了起来:
"孩子不见了,孩子不见了...段仁刚刚从地牢逃跑了...他居然能混进来,还把孩子抱走了...他有没有回这里来?这里不是他们的老巢么?你可有看到段仁,可有看到孩子..."
一阵阵寒意直从龙隽之的脚底板直冒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冒上心头。
下一刻,段仁冷嗖嗖的笑声在夜色里荡漾开:
"段某人就在这里。七小姐若是想要孩子,那就请七小姐马上跟我家爷回去西沧国...七小姐别忘了,您和我家爷才是元配夫妻。"
这时候,飞快从暗窗中闪出来的秦逍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着朝思暮想的女子,一脸心急如焚的抓着龙隽之,而龙隽之则紧紧的拥紧着她,自然而然流露着属于夫妻之间的亲密。
他捏了捏拳头,心头一片酸涩:一年不见,她比之前更妩媚娇艳了,精致漂亮的脸孔带着产后特有的圆润...
她又给龙隽之生了一个儿子...
"还有一件事,七小姐可能还不知道,您刚生的儿子是我家爷的骨血,您觉得将西沧的皇嗣留在东越合适吗?"
这句话,犹如一个惊雷,在秦逍心里炸开了花...
这一刻,他完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可那句"您刚生的儿子是我家爷的骨血"却一个劲儿的在他耳边荡漾...一圈一圈的回声,以一种轰隆隆的巨响震撼着他的心脏。
他原来灼灼逼视着的热烈眼睛,一刹那间瞪的圆鼓鼓的。
那个初生没几天的孩子是他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时间上无论怎么算,都对不上来,段仁却说的那么的斩定截铁。
而且,脸色大变的好像不止是他。
当这句话带着四溅的火花落地时,龙隽之的眼底里有惊天之怒一闪而过,但他掩饰的非常好,很快就恢复如常,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名誉受到污辱后的愤慨。
这说明什么?
至于云沁是怎么一种表情,秦逍看不到,因为背着光,更因为有龙隽之挡着。可他有瞧见她转过了身,巡声望向了身后,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株光秃秃的柳树下,一个东越士兵打扮的人骑在一匹雄赳赳的枣红战马上,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让人认不出他是谁来。可那声音,他听得分明,正是段仁――这小子,够贼,云沁一路狂奔出城,疯狂的在找他,而他竟然混在凤卫当中一起跟了过来。
他不知道段仁是如何从地牢里逃脱出来的,也不晓得他使了什么计谋,居然把新生的孩子给偷了出来。
他只知道,这一刻,他的心,无比的震惊――只一联想到何娘刚刚那种眼神,他身上的血液,没有因为寒凛的夜风而冻的瑟瑟发抖,反像炉子上冒泡的热水,整个儿沸腾起来。
他激动的几乎要冲过去...
孩子?
他和沁儿有孩子,可能吗?可能吗?
四周的侍卫都已退离百米之远,可他们依旧清晰的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一个个都瞪直了眼,你看我我看你起来,谁都不相信新生的皇子是私生子?
原本抓着龙隽之的云沁因为这一声大叫,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了错愕的冷冷的笑,缓缓转过头时,眼底迸射出骇人的怒气和杀气,绵绵不绝的逼向他,而后,她高声娇叱了回去:
"滑天之大稽,这种荒唐事,亏你也能编出来,为了你的主子,你还真是无可救药,无所不用其极。段仁,念在儿时你曾敬过我护过我,现在快紧把我儿子还来,要不然休怪我对你不讲情面,痛下杀手..."
呼呼的北风里,明亮的火把把夜色照的通亮,段仁扯下了脸上那一团络腮胡,露出自己那硬俊的脸膀,抱拳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