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付出,便可得到相等的回报,那也罢了,偏偏在这份感情里,一直是她在卑微爱着,从没考虑自己的利得,而将他放在了第一位。
那个人,从来就不曾爱过她,她,其实是爱情里那个钻在牛角尖里一厢情愿的傻子。
在她还是小雪的时候,她是他身边的一头没有什么法力的神兽,最初,她是那么的虚弱,总是奄奄一息,整个身体,永远是冰冷的,只有窝在他怀里的时候,才觉得舒服,浑身上下的疼痛,才会减轻几分。
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赖在他膝盖上,任由他抚着自己雪白的毛发,一下又一下,那么的轻柔。
那只宽厚的大掌,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一般,在她痛的难受的时候,只要他轻轻一捋,会觉得经经脉脉里的痛,在一点一点的消散,整个冰冷的身子,就如同被暖暖的阳光映照着一般,热烘烘、懒洋洋的想睡。
那时,她爱睁开一双金色的大眼睛偷偷的望着这张冷淡的俊脸,用一种很奇怪的心情端详他。
在她的记忆当中,他很少笑,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只偶尔,他才会被她萌态惹的微微一笑,然后,那只大手,会落到她的头上轻轻揉一下,或是呵她的小小胳肢窝,逗的她直吱吱叫着懊恼着直想逃。
她的身体不好,怕冷,于是他的床,总被她占据,她爱在那条柔软的被褥里钻来钻去的闹腾,发出欢快的叫声。
这事,曾令小怪很生气:凭什么同为神宠,她就能得这种待遇,他就只能睡在床下软垫上。
小怪也曾跳上床,想将她这只爱霸占主人软床的小狼赶下去,结果,赶下去的,反而是他。
"不许欺负小雪,小雪身子弱,你得让着她!"
他总是这么护她。
那时,她总扬扬得意,尽做鬼脸,向小怪耀武扬威,只惹得小怪吹胡子瞪眼的在地上磨爪子,而他们的主人,白虎尊者,曾在边上以一种极为有趣的目光瞅着他们闹别扭,在那寂寂的修行路上,只有他们的吵闹,才能引来这位神尊几丝比较人性化的表情。
更多时候,他的神态,是清冷的;他的背影,是孤寂的;他的心境,是一片死寂的...似乎这红尘间的任何事,都无法令他动容――
那时,她一点也不懂他的心,只知道默默的陪着他,很努力的想让他多笑笑。
后来,他收她做了徒弟,教她如何修行,她那孱弱的身子因此而得以好好的保全下来。
这全功于他:总想方设法的采来各种灵丹妙药,给她服食,总用他的神力治她的身子。
那段日子,她在生死边缘挣扎,而他一直用他无声的爱护,救她于水深火热。
便是那种不求回报的疼爱,叫她深深的依恋上,而后,伴着光阴流转,她渐渐长成,这份依恋,在日夜相伴的过程,渐深渐浓...
直到他将她托付给别的神尊,下了凡,她才从别人嘴里,听说了有关于他的事,才知道他是魔胎出身,还有一个妻子,被天帝关在冰岛,才知道,他吃了忘情草,又被封了神印,永世为神兽。天帝令以其无穷无尽的大力量,为天界守护三界的禁地,以此来赎罪,从而保得他妻儿的平安。
所谓情深不寿,便是如此。
她在他身上感受到那样一份浓重的让人肃然起敬的情义。
那时,她真的好替他们惋惜,一对好好的夫妻,就这么天各一方,永世难见,这该是一桩多么可悲可叹的憾事。
她曾艳羡过璃和女神,竟能令她师父如此痴爱不悔。
同时,她又心疼璃和女神,一日离别,再见无期。
不像她,终日可以相伴在师父身边,时不时的窝到师父怀里睡个懒觉;时不时扭动小身子,招师父微微一笑;时不时做点小小的恶作剧,故意惹他生生小气,她爱看到师父为自己动情绪的模样。
那是一种让她觉得感觉幸福的光阴。
只是,这光阴,过的实在太匆匆,而她傻憨憨的,也委实不懂这是怎么一种情愫!
直到她偷偷跑下人间,等她终于可以正常的化作人形,化身为琉璃,和他遇上,等她瞧见他为了一个女子,舍命忘死时,她才懂得,那种深藏在心里的情感,它有一个名字,叫:爱情。
是的,她爱他,已想不起此情起于何时,只知,自有记忆开始,她便一直爱着,总是无比的渴望得到他关注的目光,就那么的贪恋他的笑容。
所以,她甘愿,为了完成他下凡的使命,而付出她的生命。
不错,她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三百年前作为琉璃的记忆,在天上修炼,作为小雪曾陪伴白虎尊者几千年的记忆,都从封死的黑匣子里冲了出来。
如今的她,是小雪的化身,是琉璃的转世,是穿越而来的秦琉璃,是这一世的云沁,她是四合为一的杂糅体,她拥有着很难割舍下的一往深情。
怀着异样复杂的心情,她另嫁,她的心,痛裂的无法自已。
三个月前,农家客房内,龙隽之冷着脸对她说:"从此相忘于江湖!"
在一个月色绝美的秋夜里,他们分手,她的男人想要就此忘却前曾过往,就此从对方的生命里彻底的走出来,那一刻,她,痛若刀割,难以接受这样一个残忍的现状,她狂奔而去,多么的渴望,他可以追来,将她紧紧抱住,告诉她,他所说的话,全不作数。
他没有,任由她离去。
他们的爱情,彻底破碎,她痛断肝肠。
那一天,她胡乱的走在山区,掉进了一个山洞,跌的头破血流。
黑夜里,她忍着痛,在山洞里抱着自己冰冷的身子,无声的落泪,为自己瞎了眼,喜欢这样一个负心薄义的男人,她恨自己不争气,被始乱终弃,还要为他伤心落泪。
她告诉自己,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没有他,她依旧可以活的很精彩,囡囡也不需要他来陪护。她要平可以照看的很好。
那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慈爱的老婆婆出现在梦里,抚着她的背,安抚她,在梦里幽幽的叹:
"傻丫头啊,叫你别对他动心,你不听,现在终于吃到苦头了吧!明知他有心里头有人,你还这么执着。何苦何苦..."
她记这个老婆婆,好像是自己的某个很亲的亲人,老婆婆将她抱着,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静静的听着。
梦醒,她记了起来,那是她的姥姥,而她的记忆,就此,如开了闸的山洪,全部涌了出来。
那一夜,她记起了她的前世前世世,记起了曾经种种一切,也终于明白,龙隽之为何说不爱便不爱,说放手便放手。
他必是记起了璃和,在璃和和她个只可有可无的徒弟之间,他毅然选择了前者,所以,他才狠下心,不来认回她。甚至于连他的女儿,都可以舍弃。
也许,在他眼里,他与她的感情,已是一种亵渎。孩子的存在,是一个不能抹煞的罪证,所以,他才会在再次见到囡囡时,表现出了那样一种厌恶之情。
有一件事,是她一直弄不清楚的,那就是,三百年前,她只答应逍卫以一世夫妻还他救命之恩,为何三百年后,不光逍卫轮回转了世,师父也跟着轮回,最最离奇的是他们居然会搅和在一起,不光做了情侣,而且还有了夫妻之实,生养出一个女儿。
如此"不伦之恋",管姻缘的上神,以及管生死的鬼吏,怎么不来管上一管?
她迷惑不已,而这迷题,她一时没办法找到答案。
在清楚的得知他是白虎尊者之后,她的心情,越发的爱恨交加。
欢喜的是,他曾是自己最最仰慕的师父,一场轮回转世,她终于一偿心愿,得到了他所有的目光,以及满满的爱怜;恨的是他的心,终究还是没有装满她,一朝梦醒,他最先舍弃的还是她,完全不念夫妻情份,千百年的师徒之谊。
那三天,她痛苦的放逐着自己,在繁华的人世,若行尸走肉一般东走西逛,默默的看这红尘,一对对男女,恩爱成双,独自己痴恋千余年,最终还是落得一个被遗弃的下场。
从来暗恋最凄凉,总被人伤。
后来,她想通了,不管因何结了这一场夫妻缘份,这一世,她做过他的女人,得过他的爱护,足够回味一辈子,与其恨他,怨他,恼他,不如放下,成全了他。
她不知三百年前逍卫为何看中了她,她只想做一件事:还他人情,就此收心,不再爱他。
于是,她回了云城,去担起这一世,她欠下的债,去实现前世她许下的承诺。
只是,情,已种的太深,想要抽身,那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就如同在她身上剜肉,生生的可以将人撕裂,虽然,秦逍待她极好,虽然,她也很努力的经营着这一段姻缘,但,总归是缺少了那么一点心动的感觉。
也许时间,能令她淡忘那份铭心刻骨的迷恋。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
那个人,是她师父,那个人,有他心爱的女人,那个人,心里没有她,为了自己,也为了他,忘记,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因为爱,她愿给他祝福,以及一份大礼...
她需要见到他。
如果,他真是因为她的缘故,而被秦逍扣了起来,她必须将他救下来,还他自由。
这天,秦逍没有出席朝会,只在朝会开始的那一会功夫,让段仁来报说了一句,说有事出了城,具体什么事,回头再细说。
云沁没有太多心思去揣磨他到底去办什么事了,以至于要连夜亲自出去办,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潇湘别馆。
去潇湘别馆去,云沁先去见了阿群。
阿群被关在紫霞宫,重兵把守,无帝王手谕,闲人不得入内,她是皇宫的主人,自然不受约束。
紫霞宫,阿群穿着一件墨色的袍子,在书房内练字,安安静静,神情也宁静,她没让人进去惊动,轻轻的走进去,这个人,虽然被长久制住了武功,但是,听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敏。
听得那微乎其乎的脚步声,他就转过了头,在看到她一袭素裙出现在面前时,手中的笔落下去,在写的分外凌厉的字体上斜斜乱勾出来了一画,冷静的目光,漾起一种别样的光华,勾出一抹弯弯的笑弧,上下打量罢,轻轻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