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沁觉得自己整个儿就如同被一盆当头的冰水给浇了一般,从头到脚俱冷,刚刚听到那句话而翻涌起的异样情绪,如潮水一般退去。
她勾了勾唇角,看着那锋利的剑,二十一年前,在现代,龙奕用枪孔对准自己的场景,就这样诡异的浮现在脑海。
那一天,一颗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其实,她没有死,因为她的身体构造与人在不同,别人的心脏是在左侧胸膛内,而她长在右侧。子弹的穿透,强大的力量,引起震伤,大出血。若是能及时救下,保定不会死。结果还是死了,其中道理,她至今还没破解。也许从此将成迷。
今日,只怕又是她的死期。
云沁淡淡的看着那么闪着寒光的剑,能从萧缙逃脱出去的,这世上,有几人?
也许秦逍可以与他一决雌雄,可惜他不在。
也许阿群可以与他一比高下,但他没有这么做。只在那里沉沉的看着,不敢越雷池一步。
今日,他们是逃不出去的。
与其一起死在这里,不如保存实力,以后还能替她报仇。
也许,这是他的想法。
当然了,她的这样一个假设,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阿群,那个相伴了她近五年的人,刚刚急声切语的劝她离开,现下里,他退怯在边上,任由她陷于危险之中。
原来,这份情谊,也不过如此。
她冷冷的讥笑了一个,现在,她算是看穿了,生死面前,利益面前,果然什么都靠不住。
阿群是这样,萧缙也是。
这个男人,之前,还说要她做他的女人,诚恳的让她信他,如今,举剑相对的也是他。
幸好,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情份,要不然,真得伤心死。
然,不可思议的逆转,却在下一刻令人乍舌的上演――
便是那眨眼之间,四个龙卫的大刀,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尽数被削断,满地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作响。
断他们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缙。
紧接着,他飞身一纵,身如展翅之鹏,疾快的奔去,一把将新帝拿为了人质,将手上长剑架到新帝脖子上。
众臣子一阵惊呼:谁也没料到怀王会突然发难,倒戈相向。
"萧缙,你这是想造反了是不是!"
萧恒勃然大怒,寒声怒斥,那声音震得整个地宫嗡嗡嗡,回声朗朗。
云沁也微微一呆,心头深深一震:在这生死紧要关头,他放弃了江山帝位,选择与她共进退。
萧缙不想和这人多废唇舌,带着脸色惨白的萧译往回走,动作飞快,同时,岳离和杨固飞也似的架起受伤的司靖聚拢过来,就好像,这一系列的举动,曾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的熟稔。
"跟我走!"
在退到回云沁身侧,他只低低叫了一句。
云沁本能的选择信任,随着他稳稳的往后退:那边其实是一条绝路:那一隅之地,摆设的如同闺阁之中。刚刚小皇帝说过,那地方暗藏机关。不可乱碰。
可这一刻,萧缙就带着他们一干人往那个地方退过去。
他想做什么?
自寻死路吗?
云沁在想这个问题,人已经踏进那一方铺着红毯的书香之地,极快的,萧缙放开了萧译,转过头来沉沉看了她一眼,而后,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低低叮咛了一句:
"站稳了!"
"..."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云沁,下一刻,就觉得地下一动,整个地宫莫名的一阵地动山摇,而后,他们所站的那块地方噌的往下一沉,眼前,赫然一黑,下一刻,她扑进了那个带着皂角香的怀里。那铁臂似的手臂,稳妥的将她抱紧着,令她不至于因为突然的下沉,被惯性震倒。
她的鼻子碰的一阵疼,想站起来,抬头时,只看到了他那刚毅的下巴,正顶着她的额头,他们,那么亲密的靠在一起,她的心,又咚了一下,眼风再一带,但看到,头顶处正有什么密合起来,上面有人在吵吵嚷嚷。
有个怒气冲天的声音很清楚响亮着:
"别她跑了!国之妖孽,今日不除,来日必大乱天下!射箭!乱箭射死!通通射死!"
这是楚帝萧恒的命令。
云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好一个暴戾的皇帝,为了处死她,居然打算连同萧缙一起处死――
他不是他最最宠爱,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么?
如今,居然为了一句国师的一句话,不顾了他儿子的性命。
她忽然想到,萧缙给西楚建下的那些大小不一的军功,轻易就叫皇帝给抹煞,这可不像是明君所为,而世上的人,却又都知道皇帝还是颇爱才的――一个爱才的帝王如此的不给自己膝下最最优秀的儿子留活路,这说明了什么?
这个皇帝,直接目的是为了弄死她云沁,而间接目的,却是为了弄死萧缙。
想法有点不可思议,她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而后,渐渐觉得,这个想法并不是异想天开,于是,顿时冷汗涔涔――
一箭双雕。
这个萧恒,为何要如此对付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儿子?
是因为这儿子功高盖主,令他不安心了?
不,云沁认为事情远远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一念万种,思量间,他们已被黑暗所吞没,那幽深的通道,也不知将要将他们送到何处,前途又如何?
但,这一刻,她并不生急,
生也罢,死也罢,心态无比的坦然,甚至于没有想到云歌儿,一切,听天由命。
急剧的下滑,似乎是沿着特定的轨迹在运行,过了一会儿,伴着一声巨响,眼前陡然一亮,一阵寒气突然冒上来,他们似乎着地了,寒意告诉云诉,他们抵达的这个地方,或有玄冰,或有寒玉,空气冰冷。
四周很安静。
云沁发现自己整个儿埋在男人的怀里,她紧张的将他抱紧,而他则牢牢的将她护在怀里,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处,黏合的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莫名的,脸,就烫起来。
"抱够没有,还不快点放开!"
她低低挣扎起来,娇脆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环境内,显得特别的清亮,话里,有羞恼之意,很淡很淡,在语气里散发开来――
男人和女人的拥抱,她不是没有过,没有欲望的拥抱,朋友式的拥抱,她有过,那些与她一起奋斗的伙伴,司靖,阿群,罗成,还有别的什么人,在胜利的时候,抱一个,是彼此之间他享成功和喜悦的一种方式。
独独这个男人,叫她感觉很不自然。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着一种叫强大的破坏力,很容易破掉她的心理防线,所以,她对他越发的敏感,于是,就越发的想要避着她。
萧缙没有放。
这一刻,他如何舍得放?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他太需要将这个女人抱在怀里,好好感受一下她鲜活存在的感觉,那些才被唤醒的属于前前世的记忆,也需要用这一种肢体接触来抚慰一下。
可事实上,在历经了三百年的苍桑后,对她的思念,又岂是一个拥抱就可以补偿的!
但这一刻,他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只想这样抱着她――
这一刻,他太清楚,怀里的这个女人,以自己的防备太深――他要是敢越雷池一步,她就敢轮起拳头狠狠揍扁了他。
嗯,他不想在她心里留下登徒子的不良印象,那么,就这样吧!"
"不够!怎么可能够?乖乖别动。再让我抱一抱,就一小会儿..."
他的手臂,收的越发紧。
他说的很轻,很柔。
云沁一怔,他的嗓音像极了龙奕,真像――
龙奕也喜欢抱她的,在每次亲完她以后,就那样静静的拥抱着,一个一个细绵的吻落下来了,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他呵护着稀世珍宝,那颗不听命的心,会因为这样的亲吻和拥抱而一点一点的沉沦,醉倒。
云沁闭上了眼,感觉着,比较着,想像着,她曾深爱的他。
萧缙的一句轻喃细语,就令她遐思不断,一个神似的声音,勾起她多少思念。
这一刻,她的心,扑扑扑的乱跳着,只觉自己的身体,被有力的包裹起来,他身上的热量,传递过来,就像一张网,将她团团包住,暖暖的,叫她觉得舒服,又心惊肉跳:这种感觉,真的好像,那力度,那感觉,太能迷惑人。
她的脸孔,不由自主的发热起来,那种被龙奕抱在怀的诡异感觉,强烈的将她吞没。
还有,头顶,有几个吻落下来,很轻很轻,带着浓浓的疼惜之意。
她不止脸红了,而且,还生出了鸡皮疙瘩。
这个陌生的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冒犯她?
她挣了几下,咬着唇,额头顶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他那有点异样的脉动,他的心跳,那么快――
啧,他这是紧张,还是精虫进脑?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真的是因为喜欢?
若是喜欢,这种喜欢,是不是来的有点太没头没脑。他们之间,好像还没有更多的交集...
萧缙果然只是抱抱,没有其他不规矩的举动。
或许是因为挣不脱,或是他还算君子,于是,她干脆就不争了,嗯,就当是表示一下对他刚刚没有舍弃她而作的嘉奖吧――那一刻,她的确有点被他的举动震惊了一下。
对于江山为重的男人来说,刚刚他的选择,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惊怒了皇帝,惊骇了满朝臣子,惊呆了她。
他是战场上,叫人闻风丧胆的怀王,多少贼人死在他手上,二十一年来,他机关算尽,建功立业,最终的目标就是那张龙椅。
他的所有梦想,所有的抱负,原本可以就这样得到:只要他杀了她,一切不再是问题。
皇帝便是这样许的诺。
不管这个承诺里,有没有陷井。
当时,只要他遵从旨意,那皇帝就抹不开那张脸,就得立他为储君。
至少当场,所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锦绣前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