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女子气冲冲的向外看去,正对上被丫鬟哭喊吸引过来的夜长留,两双略有相似却决然不同的眼眸对上,前者惊慌失措的在轿子内腾地站起,猛地撞上了轿子内壁,痛的泪花直冒,状似疯癫般指着夜长留,反复做着'云九';的口型,万万不能明白该嫁到蛮夷之地受苦受难的人怎么会如此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京城。而后者则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显然对车上女子并不关心,也无意探究。
待得轿子走后许久,夜长留已经在馄饨摊上坐了下来,才想起刚才那女子怎么那么面熟...说起来,她嫁去蛮夷之前,可是从云大人那狠敲了一笔竹杠,没想到最后都便宜了红毛变态,而且回京之后也没在朝堂上再见到那云老头,大概八成是惧怕找夜长留代嫁的事情暴露,早早辞官归隐了。
不过见对方如此之久后见到自己,还是吓得坐立不安,可见之前的确让对方受够了教训,也算对得起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云九了。
夜长留想着想着有些走神,从云九一路想到了红毛变态,最近都说边疆战事吃紧,大萌主一去半月未归,不知对方又在这战事中处于个什么样的地位...
这种走神引得对面的小友很是不满,怒气冲冲的瞪了夜长留一眼,挥舞着一双带着奇怪材质手套的小手,只穿了一身单衣的身上系着夜长留的狐裘,单衣也脏的看不出原本材质,却与身体极为贴合,脸蛋依旧脏兮兮的看不出样子,一双眼睛却仍是亮的惊人。感受着狐裘上来自夜长留的温度,极为别扭的大声道:"不就是吃了你一碗馄饨,干嘛做这种苦兮兮的表情,小爷早晚会挣钱还给你的!"
夜长留闻言一笑,不怀好意道:"就只是一碗馄饨?"
少年登时哑了,气冲冲的瞪了夜长留一眼,转过身去专心等着馄饨。
夜长留笑得更加嗨皮,丝毫没有大人的自觉,笑够了才伸指捅了捅对方的胳膊:"是我不好,不过我只是想起了些往事,怎么就变成吝啬的不肯请你吃馄饨了?"
少年被夜长留一碰,受惊一般猛地挪开半步,随机脸色紧张的偏头看了夜长留一眼,见对方仍旧好端端的坐着,脸色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专心致志的捏着筷子望眼欲穿的等馄饨上桌。不一会儿老板娘端过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来,少年立刻口水直流的把自己埋在了碗里,嗅着那诱人的味道,犹豫片刻轻声道:"还欠你两根糖葫芦和五两银子...小爷记着呢。"
夜长留本来正张嘴去咬一个元宝似得馄饨,听闻此言微微一怔,眼中奇异的沉静下来,见少年面不改色的吃掉五碗馄饨之后才开口询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少年一抹嘴,又要老板将他用过的碗和筷子一起算账,油腻腻的抱在怀里,神色坚定的对上夜长留的目光:"我要学武。"
夜长留早有预感,此时听起来还觉奇怪:"我不是武林中人...你看,那边东南角坐的两个,方才还以为你会被我欺负的侠客才是真正会武功的,似乎心底也很不错的样子..."
少年脸色一变,刺猬一般叫嚣道:"你要是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好了,作甚把小爷推给别人?哼,以后即使你求着我学,小爷还不愿意了呢!"
夜长留抬眼看他,觉得这别扭的态度和气势实在都很像小时候的十八,若是教一些防身护体的倒也没问题,只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武功是要有内力做底子的,不然即使招式再狠绝漂亮,也依然就是个花架子而已。
她不问少年为何会流落至此,但心中未必没有猜测,少年眼中偶尔流露出的恨意昭昭,这种人学了武功是要报仇雪恨的...她不反对报仇,也不反对雪恨,但她的确做不了这种人的师父。
还未等夜长留回答,少年就抱着那些碗筷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随即某个街角传来碗筷被砸碎的声音,夜长留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想到狐裘中那二百两银票,暂且放心的结了账往府中行去。
府中有下人照料,依旧是上次离开前的样子,夜长留零零碎碎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又陆续的扔了回去,最后只捡了楼三美人令中藏着的那一枚玉佩贴身带了,大萌主送她的一只暗藏杀机的玉簪插进发丝,紫衣的玉笛挂在腰间,末了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寒光四射的、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唐刀...这是诸葛锦年的礼物。
夜长留将唐刀在手中挽了两个花样,收手负在身后,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越来越熟悉的容貌和一身古香古色的锦衣,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突然想起,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一切了。
所有人,包括十八都以为她是舍不得二十一世界的荣华富贵,殊不知,她只是舍不得秦十八。
但夜长留从来不否认,刻意的给人错觉,因为她说不出口,只是想一想都觉得羞赧,是因为你才想留下...这样柔软又温柔的话,不该出自一个杀手之口,或者,也不配出自一个杀手之口。
她可以同很多同类玩在一起,好似真的情薄如水,面对真正动心的人,却说不出一句真正意义上的蜜语甜言。
或许这样的性子也很是怪异,才会喜欢上端王那个抖S...
镜子前的夜长留微微皱起眉头,镜中人亦是眉头深锁...话说,她真的喜欢端王么?
犹疑着收拾好了行囊,夜长留呆在自己府中拖拖拉拉的磨蹭着,挥退下人后一个人沉吟着缓步前行。这个地方她不过住了几个月,当时楼三灵机一动决定要拜堂冲喜,匆忙之下寻了这所新宅,谈不上什么景致,但一草一木都是看熟了的,墙上地上还有她与楼三和大萌主对招时留下的剑痕,平日里觉不出什么,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其实很有家的感觉。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楼三才肯暂时抛下他那家大业大的非法组织,大萌主也愿意在造反或者充当恐怖分子的过程中抽出那么一点心力,花费无数人力物力的呆在这里处理事务,眼下已经贵为太子的紫衣也对此地跃跃欲试,一有机会出宫就必定到此,可惜锦年还陷在苗疆不肯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又恐怕已经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