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娴妃的梨花带雨也不过是做戏,他眸光深沉的注视着闭口不言的夜长留,心中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仇恨的滋味,一如当年他风华正茂,呼朋邀友的出外游学,却不幸被皇上看中,洒泪与心中所爱作别,强行带回宫来,一呆就是八年。
他弟弟喜不喜欢男子,他最是清楚,他怎么忍心让弟弟也受自己受的苦楚?本以为凭着自己在后宫中的位置,加之一直阻拦皇上与弟弟相见,起码可以保弟弟一世无忧,谁料君心难测!
想到这,娴妃修长的手指慢慢攥成了拳头,又缓慢的松弛下来,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只剩一片波光平静。
假如皇上有意,不是夜长留也会是别人,他一己之力还能护得住季秋末多久?孤身一人在后宫中无所凭靠,身为男子以色事人,也一贯被朝中大臣瞧之不起,也就一直摸不准四位王爷的态度,而昨夜端王着人送来了消息,这是示好的表现了。
帝王无心,别说今天是个季秋末了,就算今天是娴妃本人自杀,也难以令其有所动容。他思来想去的琢磨片刻,觉得应该榨干夜长留的最后一丝价值,踱回龙椅,严厉道:"夜爱卿,你可知罪啊?"
夜长留漫不经心:"微臣知罪。"
"嗯...认罪态度还是好的。"皇上就坡下驴,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些美人你也无福消受了,下朝之后朕会派人去接,季公子有恙在身,在你府上多留几日。眼下你有公职在身,就先在大理寺将那案子审完,若是审的好了,将功补过,从轻发落。"
夜长留:"谢主隆恩。"
御书房的窗子轻轻被人敲了敲,是上朝的时间到了。
皇上不急不慢的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娴妃一眼,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道:"一炷香后,送娴妃回宫。"
说罢转身就走。
夜长留内心觉得季秋末自杀这件事情大概不能怪自己,可又似乎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昨日下轿那五位除了第一个耀武扬威被楼三修理了的之外,个个都是一副惊恐欲绝的神色。虽然后来抬头看了夜长留,见她风流倜傥气质温和,与传闻中吃人妖魔大有不同,心中略有安慰之余仍是惶惶不安,足可见夜长留的名声在京中坏成了什么样子。
假如依此分析,心理承受较好的都瑟瑟发抖,像季秋末那样深居简出,心理承受奇差,一时想不开就自了杀的,也情有可原。
她也就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等着娴妃撸胳膊挽袖子的抽她一顿,或者叫别人来抽她一顿。据她相当专业的目测,娴妃此人久居深宫,穿衣洗脸都不自己动手,日常活动最大的也就是扑扑蝶什么的,较之S癖好的端王还要花拳绣腿,挨上两下不疼不痒。
而太监也少见孔武有力的...大概是后天残缺导致。
哪知道她等啊等啊,娴妃始终不发一言,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了,站起身就要离开,自始至终没问一句季秋末伤势如何。
夜长留一见对方要走,立刻起身要留,却不料跪得久了,膝盖以下竟是全无知觉,下意识的伸手抓了一把,而后身不由己的双腿一软坐回了地上。
正从旁边路过的娴妃一脸揾色:"..."
夜长留手中还握着罪证:"..."
夜长留的本心很善良...臣子是不必对后宫嫔妃下跪的,直接出声叫住对方也不合礼数,所以大致流程应该是她站起来,略施一礼,在施礼的同时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但她的动作也的确很惹人遐思,所以她纯良的眨着眼睛,将拽着腰带的手尴尬的向前送了送,试图通过卖个萌来逃避处罚。
"你..."娴妃美眸一冷,他看得出来夜长留大概是无心之失,却不是很相信。他一向自认并不爱男人,若是一个平常的男人对他做出这种事来,他大可一笑了之,问题是夜长留不是个普通的男人...普通的断袖。
可再想想对方似乎敢于在朝堂上一己之力抗衡端王,那么在皇上不在的时候,满怀色心想要侮辱他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太清楚外面那些大臣和百姓是如何评价他的了。
国家君主若是有个把男妃,传出去是英明神武不拘小节,而那个把男妃自然没有与有荣焉的待遇,什么狐媚惑主之类,大可以随意的安放在他的身上。
夜长留见对方略略沉吟,心觉不妙,枕头风的待遇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想着娴妃平日大概是从不自己穿衣吃饭的,立马动手献媚的弥补自己的过失。
她的用心仍然是纯良的,但委实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马马虎虎的拢了拢娴妃半开的外衣,将那镶金嵌玉的腰带重新围在对方腰间,试探性的打了个结,又打了个死结,最后打了个拟真度很好的蝴蝶结...
娴妃面沉似水,微微挑着眉头,不言不语也不阻止。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夜长留专注的动作和眼神,似乎当真并无淫邪之意。皇上是不喜欢孔武大汉的,故此娴妃虽然比夜长留高一些,但是高的有限。
夜长留完成手上的工作,退后施礼,趁着这个机会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个花枝招展的蝴蝶结,自我感觉良好的在心中暗暗赞扬...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你叫我作甚?"娴妃自己动手,三下两下的将那蝴蝶结拆去,整齐优雅的重新束在腰间。
夜长留想起正事,刚要开口,却听见门外等候多时的小太监敲了敲窗,语气恭敬却缺少敬畏,听着总有那么一点或有或无的嘲讽之意:"公子,之前皇上吩咐的时间可眼看着就超过了,还望公子不要让咱家难办才是。"
娴妃冷哼一声,当即迈步准备离开,这次夜长留有礼有节的欠了欠身,右手轻轻在对方袖子上一扶,动作轻的像是为对方拍去一抹灰尘,随即眼观鼻鼻观心的伫立原地,算是恭送娴妃离开。
娴妃眼波流转的看了夜长留一眼,不发一语的跟着太监大步离了御书房,故作不知的无视掉太监洋洋得意的神情,偷偷在袖子中四下摸了摸,从大小和触感看来,似乎是一封书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