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卫们平日最爱欺负弱小,此时仗着己方装备精良,一个个又恢复了在京中欺压百姓时的威风,颇有二十一世纪城管们的嘴脸,来去如风的驾着骏马冲进土匪群中喊打喊杀,屡屡得手后杀红了眼,端的是一个气势汹汹,还有几个学着夜长留一般想潇洒一把的,却不料画虎类犬,自己先丢了性命。
对手如此之弱,反而令夜长留越打越是心惊,趁着无人注意,悄悄退回马车旁边,一敲车厢,拎着衣着华贵的端王上马,发狠的一夹马腹,飞也似的挑了个没被土匪张望过的角度大白兔子一般窜进了山林。夜长留这匹马乃是万中无一的良驹,白的极为扎眼,端王那一身殷红又如朱砂一般,鲜明的无以伦比,当即便有发现不对的山贼们弯弓射箭,也不管对没对准,噼里啪啦的乱射了一通,其中不只有秃了尾巴的羽箭,还有一些削尖了的树枝一类,一股脑的往坐在后面的端王身上砸去。
夜长留无法,风驰电掣间便在马背上换了个座位,转而将端王拥在身前,单手执着马缰,回首将那些侥幸射过来的东西四下打落,无可奈何地道:"会骑马么?"
端王一点头,然后不知怎的就生出些不自信来,犹豫着:"还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在的动了动双腿,在马鞍上蹭了蹭,如此颠簸的情况下,马鞍与大腿内侧的磨擦几乎都要划出火星来,疼的他不住皱眉。
夜长留与端王身量相仿,是以不必欠身也清楚发现了端王的不爽,于是只能更加不爽的道:"逃命呢,忍一忍吧。"
与此同时,发现自己被抛弃了的侍卫们也都放开了手脚,不再各自留着力气准备扭脸擒拿端王,个个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竟然也暂时将那些山贼拖了一拖,这边喊杀声震天,满地的尸首不忍目卒,那边密林深处却有袅袅琴音传出,声音极其微弱,也不知离此地多远。
片刻后,琴音顿了顿,一个若是叫夜长留来听,定会觉得有些耳熟的声音道:"看来前面的埋伏是用不上了。"
他身边坐着的男子一席玄色衣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小路上发生的一切,旁边一个衣襟整齐却一身匪气的中年汉子端着一把犀牛角制成的号角,在玄衣男子的示意下一长三短的吹了起来。
"放心,这些不过是废物罢了,死都死得这么难看,真是无用。"玄衣男子整了整衣襟,慢悠悠的品了口茶,若无其事的道:"没关系么?真正的人物可都在山里呢。"
夜长留拉着若无其事的端王弃了马,悄无声息的隐藏在山谷中,此处地势较高,树木长得也繁茂,一路走来不少需要数人才能环抱,即使眼下深秋季节,落了大半的叶子,仍不失为一个良好的遮挡。
端王坐在溪边,慢条斯理的用手捧着喝了点水,又仔细地洗了洗脸,山路崎岖,磨得他浑身都痛,此时把脚伸进溪流,舒适的叹了口气。
夜长留挑了一棵看起来很好攀爬的树木,三下两下的登了顶,远眺方才逃离出来的方向,一打眼便瞧见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概是山贼拿走了那些辎重,又将拿不走的付之一炬。
端王嗅了嗅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焚烧味道,低头思索片刻,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闲散模样。
砰的一声,夜长留身手矫捷的从树上跳下,歪着头看着端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水花,水花升腾起来,被阳光一映,有着七彩的梦幻色泽,端王此时闭了嘴,看着好似也没有平时那么讨人厌了,况且完美继承了他父母英俊美丽的基因,长得又实在是过于端正,总的来说,是个足以入画的场面。
夜长留默然不语的瞧了许久,最后伸手将一只翠绿的虫子从他衣领上拈了下去:"还能走么?"
端王不吭声,小媳妇似的点了点头,如此乖巧让夜长留瞧着无比怪异,犹豫道:"丢了辎重也没什么的,先留的命去再说...话说,你真把那些辎重当回事么?"
这个问题不知怎的就难倒了端王,他极为困扰的睁大了眼睛,紧抿了薄唇,用一副近似于欲言又止含情脉脉的眼神将夜长留望着,其意义之深远,成功令夜长留不自在的退后两步,提防着这人又想出什么花招。
在如此紧张的追杀中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除了夜长留这样的强人,就只能是端王这种经常奇思妙想、脑子常年搭错线的非正常人士了。
夜长留明白那些山贼下一步的计划肯定是搜山,搞不好还可能放火烧山。眼下不知这山有多大,单凭方才那些弱的不可思议的山贼,其中的玄机就并非能让人一眼看透的简单,她却不知道这个直觉又一次救了她的命...假如她一马当先的将那些拦路的山贼杀光,前方山坡高耸处,便有从天而落的巨石等着,重力加上速度,就连端王那特质的马车都扛不住一下,更别说血肉之躯。
夜长留平素最爱美人,是以很有个怜香惜玉的心理,但万万没达到色令智昏的程度,她明知道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将端王这个弱不禁风的累赘丢下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可奈不住情蛊发作的很是凶猛,再加上端王先前关于点心的长篇大论...夜长留在心中叹了口气,那种似爱似恨的奇妙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又被她强硬的压下。若是今天与她被困的是紫衣锦年等人,她付出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的,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犹豫,可既然犹豫不定,就先走到哪算哪好了...
正这么想着,冷不防身侧风声凛冽,夜长留一把推开傻站着的端王,回手抽了唐刀迎了上去,刀剑相交的声音刺耳,她早就知道这里面有些玄机,是以动手时并无轻敌的意思,却不料到对方刀上猛然传过一股大力,震得她左手虎口瞬间开裂,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剑柄流淌下来,滋润了脚下枯黄的青草。
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用内力震伤了夜长留之后,刀光剑影的护住自身,同时杀气凛然的向着端王袭去,只可惜招式还未用老,便被夜长留角度诡异的用长刀一挑,半空中封了去势,二人眨眼间过了数十招,又战在了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