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平公公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又回来了。
“陛下,奴才已经打过板子,请你示下。”
皇帝晦暗不明的目光刀子一样划过他脸上,“宣皇后到这来一趟。”
平公公转身出去之前,偷偷瞄了一眼皇帝跟前的案桌。上面损毁的奏折又叠放得整整齐齐,而皇帝手里,还拿着之前他盛怒之际丢出一边那本奏折。
平公公记得,那本只剩三分一的奏折,是奏报西罗大将军的。
他心里激灵一下,连忙收回视线匆匆出了大帐。
宁易非辞别洛瑶之后,回到他的住所,听到的消息正是皇帝下令责打李开与平公公的事。
“飞鼠,详细情况如何?你查探清楚了吗?”
“世子,具体情况是这样。”飞鼠接着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宁易非负手站在铺着波点地毯的营帐中间,思忖一会,才道,“能确定那些火油痕迹是巡城兵马司的副将来过后留下的吗?”
飞鼠笑嘻嘻一摊手,“世子,这事可没法查证。”
宁易非回头淡淡掠他一眼,“那个副将到底是谁的人,这总能查证吧?”
飞鼠点头,应得飞快,“能查证,没有异议,他就是五殿下的人。”
宁易非缓缓踱了几步,又疑惑问,“陛下原本并不打算处罚李开与平公公,后来是什么原因保使他大发雷霆对他们下手?”
“世子,属下只知道他看过那些被火损毁的物品之后,独自坐在黑暗中沉寂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就突然发话处罚那两位。至于具体什么原因,属下暂时还真分析不出来。”
宁易非沉吟片刻,缓缓道,“那些损毁的奏折里,他先愤怒将西罗大将军的奏折扔掉,而后又捡回来。”他想了想,极为疑惑道,“等等,他有没有详细了解那个副将的情况?”
飞鼠回想了一下,才肯定地点头,“世子,属下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他就是随意问了两句。”
“对了,期间还提起了五殿下。”
宁易非心里忽涌出一股十分奇异的感觉。
“青龙,”他蓦地地昂头往空中轻唤,“你将这儿的消息传给她。”
青龙没有现身,不过空中传来他嘀咕的声音,“朱雀不是早就打探过情况。”
宁易非微微眯起眼眸,森然往空中某处一掠。
青龙的嘀咕声立时没了声息。
过了几日,在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皇帝设宴犒赏一众秋猎成绩斐然的将领。
“今天是个好日子,朕听闻大家收获颇丰,当真不虚此行。我们此次的秋猎也接近尾声了,稍作休整之后,我们也该拔营回京了。”皇帝坐在上首,面上带笑,十分宽和的缓缓扫过众人。
“今天,朕与大家共饮此杯,祝贺我们秋猎满载而归。”
席中众人自然纷纷举杯同声附和,“祝贺我们秋猎满载而归。”
一杯饮罢,置席于皇帝右下首的皇后忽撑了撑额头,面上隐隐露出体力不支的倦怠之色。
皇帝见状,立时关切询问起来,“皇后精神欠佳,是否凤体违和?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皇后微微一笑,尽管她的状态看起来虚弱倦怠,不过这笑容与气质仍端庄雍容,“谢陛下关心,臣妾昨夜做了场好梦,这才显得精神倦怠。臣妾饮些果酒提提神便可,陛下不必担心。”
“果酒……?”皇帝沉吟一下,掠了眼在他左下方的周贵妃,“朕记得你一向爱喝葡萄酿,眼下你桌上瓶子装的果酒就是用葡萄酿的吧?”
周贵妃眼角掠了眼皇后,心悄悄提了提,“回陛下,臣妾现在所饮用的果酒确实是葡萄所酿。”
“那你替皇后满上,让她提提神。”皇帝十分自然吩咐她一句,随后又望向下首众席。
周贵妃不悦地咬了咬唇,她悄悄瞄了眼皇帝,见他完全不在乎她是否难堪。
犹豫一瞬,不得不起身拿着白玉酒壶走向皇后的席位,替皇后满上一杯葡萄酒,“皇后娘娘,请你慢用。”
“这葡萄酒,虽然不会上头,不过喝不惯的人在刚开始时,都会觉得它苦涩带酸难以落喉。其中香醇滋味得慢慢品尝才能体会得到。”
“谢周妹妹提醒。”皇后似乎没听出周贵妃刻意炫耀一样,平淡客气道了声谢,就端起周贵妃为她倒的葡萄酒。
洛瑶瞧着她微微弯翘的兰花指,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同时十分突兀地涌起淡淡不安来。
袖手拿着酒杯压向唇边,巧妙将皇后嘴角那缕浅淡若无的冷笑严密遮掩过去。
皇后端着酒杯就着唇边小口小口啜着,喝得十分缓慢。
周贵妃在附近看见她享受的模样,心里莫名气得暗咬牙。
周围一片歌舞升平的欢乐气氛,洛瑶心不在焉听着,眼睛却不时掠过上首的皇后,她除了密切留意皇后的变化外,还仔细观察了周贵妃一会。
发觉周贵妃那张娇媚的脸除了压抑着淡淡不快之外,并没有其他过多情绪。反观皇后,在拿酒杯的时候,眼底就隐约泄出让人猜不透的冷芒来。
一会之后,就见皇后站了起来,“陛下,臣妾精神不济,还是先回去休息了。”
皇帝打量她一眼,关切叮嘱道,“也好,那你回去好生歇着。”
洛瑶冷静看着这一幕,心里狐疑之感愈浓。
这对帝后,可以说一早就貌合神离。什么时候,皇帝会当众表示如此爱护尊重皇后这个结发妻子?
她记忆中,这似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事若反常必有妖。
皇帝今天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了。另外,就是刚才皇帝以不容质疑的口吻命令周贵妃给皇后倒酒这事,也太值得推敲了。
洛瑶猜疑的视线,从皇后渐渐淡去的背影收回,而后缓缓投落到席中锦袍玉带的俊俏公子身上。
宁煜眉梢间仍挂着惯常肆意张扬的笑容,宁煜见她目光转来,还扬了扬眉,冲她举了举酒杯。
洛瑶心里低低一叹,遂若无其事转开目光。
看样子,宁煜还不知道他的祸事已经临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