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君一听,大惊,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婶子,您不能赶我们走啊,您让我们母子俩到那去啊..."
谁知这刘四婶迅速地缩了一下手,那如躲瘟疫般的神情让董秀心一抖,但闻得她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赶紧搬吧。"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她无情的背景,静君眼眶不由得水气氤氲,心里更是一片恍惚:...事到临头,凭空生出这从没有过的惊慌。
自己一个人倒是不怕,破庙子、猪圈儿她都有住过了,可却不能带着儿子受那种苦啊。
罢了...主人家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儿看来是呆不住了...
夜里,她在梦中恶梦连连,惊醒后见儿子成分紧张地守在自己身旁,她将他拥进怀中,哄着他,直到后半夜才再度睡着了,再醒来时又是一天的晌午。
尚未来得及煮些吃的填填肚子,刘四婶领着几个亲朋戚友过来督促着,让她们赶紧搬走。说要将这儿弄成猪圈要养猪。
静君苦笑:这回是要人给牲畜让道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耐之下,静君拖着不适的身子,让儿子帮着手一起收拾好行袱...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桌凳、碗瓢、锅灶、甚至那木桶尽然都是主家原有的东西。
收拾了些衣物、被褥、女红的家当也一并带上,将那米缸里头的那点儿白米粒刮了个面朝天。
拉着儿子的小手,两人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住了将近三年的房子,迈无目地的往镇城的方向走去,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啃着生地瓜
儿子走得慢,没多久就喊累,两人走走停停,来到镇上的时候,天色里已经是一片昏黑,两人早已饥肠辘辘,小孩子从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苦着脸,走着走就不愿再走了。
宁静君其实也累得很,途中是咳嗽个不停,头昏沉沉的,手脚无力,她只是强撑着罢了。见儿子已经到了极限,她无耐之下,只得找着一处平地,坐着休憩片刻!
夜渐渐深了,眼前漆黑的一片,四下无风,树不动、影不移,寂静得让人心慌。只觉得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诡异之气飘忽、浮动,无影无形,却足以叫人感到莫名恐惧。
从未在深夜露宿过街头,特别是在这不熟悉的环境,宁琛这样一个向来聪明伶俐的孩子,在这个时候也不由得不安起来,只见他紧紧地依在他亲娘的身边,紧紧地环住她的手臂不肯离开寸步。
静君身子不适,一时竟没留意到儿子的不对劲。
月色赶不上行云匆匆,悄悄的向另一边隐去...
太阳徐徐升起,正是赶集的时候,临街到处都摆放着小摊,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川流不息...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人群中逛荡着,神色怪异地在街上走走停停、最后逛进了一个药材铺里头。
里头的伙计见是一个小孩子走进来,停下了研药的动作,但见这男孩从兜里头抽出一张纸条来,他接过一看,是一张熟悉的药方单子。
"孩子,等一下哩!"话刚说完,店伙计就凭着那熟悉的记忆,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将药方上的药材仔细的称出分量,全数装在一个纸包里头,折叠好后,将它递给柜台前翘首等候着的孩子。
"二十四钱!"
男孩接过药包抱在怀里,却久久没有掏腰包,店伙计疑惑了:"孩子,这要二十四钱!给钱啊。"
始终没发一言的男孩,终于从嘴缝里嘣出一句话来:"我没有钱。"
"没钱,没钱你来药铺配什么药?你这孩子,要玩也不是这样玩,赶紧拿回来。"伙计说着就伸手去要将他怀里揣的那药包子拿回来,可小男孩子却依旧揣得死紧。
伙计伸出两手来将男孩紧紧抓住药包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扳开来,可这小男孩看上去个子小小的,却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扳开一个手指,手指刚被扳开来,又紧紧地抓回去。
没一会儿,他那几只稚嫩的手指头都都潮红无比,店伙计失去了耐性,伸手用力一掐他的手背,趁他吃痛之下赶紧将药包从他怀里抽了出来。
小男孩大惊,伸手一抓,两人力度这么一扯,包着纸材的蜡纸一下子被扯破了,里头的药材直往下掉,瞬间...贝母、百合、款冬、紫菀散落了一地。
这店伙计见状,不由得大恼,恶狠狠地伸手就往男孩头顶上一拍,拍得他耳朵直嗡嗡作响,随即他还想要举起掌来...
见势头不对,小男孩拨腿往外逃去,临了还不忙将那柜台上的药方单子给抓回去。
店伙计,在药铺里头冲着他的背影吆喝了几声,见那个小身子一下子就淹没在了人群当中。再看看地上散乱的药材,他摇着头一片一片的将其拾掇起来...唉,一大早的怎么就学么晦气,遇上这么个捣乱的小子。
宁琛依旧不肯就此罢休,他在另一条街上游荡着,到处找目标,果然,见前方有一间药铺了,于是他踱着步走到铺子前。
惴惴不安地抬头望着上前挂着的一块大牌匾...上面几个大字他并不认得,深吸了一口气,他走了进去。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回他机灵了许多,他将药方子递出去后,待伙计拾掇药草之时,又偷偷的将那处方单子收回兜里。
紧张地望着那伙计,但见对方将药包递了过来,他的心砰砰的直跳着,刚接过药包他就拨腿往外狂奔而去...
药铺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回过神来之时,已经没有了这孩童的身影了。
宁琛如获至珍一般紧紧地揣着怀中的药包,他一路上小跑着窜进入了一个小胡同内,来到了一所破矛房,这矛房似乎已经被人遗弃了很久,门子破旧,门前的水井都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在房顶处还长出了一朵朵的牵牛花。
宁琛推开破木门走了进去,里头除了一张缺了角的旧木桌外,连一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屋中央铺着一些干草,娘亲此刻正躲在那上面睡得深、睡得沉。
门前的那口井已经是废井,宁琛的拿起旁边一个变了形的锅盖,匆匆到外面寻水去...
将唯一的大锅在外面堆起一个小灶子,将药片倒进锅内,混着清水,他开始往锅底垒上柴火。
可这锅毕竟不同药煲,烧了没多久,闻到一阵的焦味,然而他不懂,依然不停的往里灶里头加木柴,没多久就听到一阵阵"滋滋"的声音,他掀开锅盖一看,锅内哪里还有水?早就变成一锅的干药渣了。
望着锅底那乱七八糟的黑色药渣,宁琛急得眼睛通红。
没办法...他唯有重新往锅内注上水,重新烧上一回。
小心翼翼的端起药汤,他轻轻的推醒睡在草堆上的人,喂着她一口一口的吃着药。
静君睁起沉重的眼脸望着儿子,她都不知自己刚刚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昏昏沉沉地就着碗口将一碗的苦药水喝了进肚,不久又昏睡了过去。
宁琛看着娘亲睡了过去,他为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渣,罔然的望着四周。
他与娘在这儿已经住了两天了,两个人刚找到这个地方,娘就病倒了,整日的昏睡,丝毫没有精神。
看着娘这样子,他害怕之极,为了让娘亲变回以前那个模样,他费尽了心思为娘亲抓来药,无论如何也要医好娘的病。
娘亲已经喝了药汤了,但他依旧不放心,蹲坐在她身旁,时刻守住她,焦急地等候她再次醒来。
他将那药渣子来来回回的煮了数回,让娘喝下去,直到那药汤都呈水清色了;期间他又冷又饿又害怕饿着了娘亲,于是在附近摘了些野菜来混着那些白米,煮了碗浠粥两人裹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