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只能一脸无耐地站在一旁,望着她以清水就着,一口一口地将这个冷硬的窝窝头吃进肚。
据他所知,她只在赵府住了三个月,那这一年多来,她就是这般过日子的吗?
他提着食盒的手越握越紧,不知不觉手中的食盒的挽手都被他握得变了形。
将窝窝吃完后,宁静君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放好,随即拿着一旁的湿布擦了擦手,她知道那男人一直站在她的身旁,但由始至终她都没再看他一眼,默默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四周那些小贩们冲着自己指指点点,陈三嫂还走到别的摊位去与那位大娘低着头在那窃窃私语。
见状,她的脸色渐渐发白。
身旁的男人就像一尊神一般立在一旁,她虽刻意忽略他的存在,然而却是徒然,他的存在让她的神经绷得死紧...
三名年轻的女子走过,在见她的摊位旁站了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之时,红着脸走了过来,蹲在摊位前挑选着罗襦。
"姑娘...看看吧,这些料子都很不错的。"她冲着这三名女子笑了笑,笑容却隐晦带着一丝的不自然。
一名女子将视线转移到一边的丝绢上,没一会功夫已经将折得整整齐齐的丝绢弄得一片凌乱,良久,但见她挑出一条绣着栩栩如生的白梅图腾的丝绢出来,扬了扬,向她追问道:"大嫂,这种绣了梅花的手绢,有没有黄色的。"
"有的...我给你找一找。"宁静君伸出过去翻了翻,却始终找不着有黄色的,见这小姑娘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她不由得急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有绣过几条黄色的,怎么就偏偏找不着了呢?
这时,一只大手横空伸了过来,从一凌乱的丝绢里头抽了一下,抽出了她寻找了良久的东西,递给她。
她一僵,地没有伸手去接,一咬牙,她继续埋头翻找着。
"就是这条了。"耳边传来那名女子兴奋的嗓音。
宁静君一脸怔忡地望着这个小姑娘伸手接过了男人手上的黄色丝绢,还仰头冲着那个男人一笑,那笑脸如花。
"多少钱?"小姑娘瞪着美眸,定定地回头望着她。
"十二钱..."宁静君怔怔地说道。
随即,这位女子从锦囊中数出十二个铜板递给她,她怔怔地侧头望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默默地伸手接了过来,这是她今日做成的第一宗买卖。
看这几位姑娘的神色,她知道,这是托他的福才做成的,本该是开心的事,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心里是不安的,因为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见她的鬓角渗出了汗水,殷臣想也没想,伸出手欲为她抹去。
当他的手指碰到她的额际之时,她顿时一震,想也没想并一把伸手将他的手给拍了开来,她这反应过度的模样让殷臣苦笑。
殊不知,两人这看似打闹的亲昵动作落入旁人的眼中,却成了伤风败俗的不雅行为。
这男人站在这小贩群宛然成就了一道风景的同时,也为她惹来了许多不必要的是是非非。
然而这个男人眼底只有她一人,而对眼前的一切风云暗涌却混然不觉。
但宁静君是知道的,她更知道人言可畏这一事实,殊不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的渐渐沉重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这人男人依旧站在一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有他在一旁,每一时刻都是备受煎熬的,虽然今日的买卖出奇的好做,她已经记不准今日究竟卖出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心思去记了,如此一直熬到了傍晚,一同摆摊的小贩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殷臣见这些小贩们离开之际,都会同一旁的摊子招呼一声,甚至有的结伴一道离去,但就是没有一人向他的女人招呼过一声。
他不由得对着宁静君说道:"君儿,看在你在这里的人缘并不怎么样。"
他这一句结论,得到的却是她的沉默以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的小摊位几乎都收了摊,行人走的走,散的散,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一下子空了许多。
殷臣见宁静君依旧没有要收摊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侧头望着她姣好的脸蛋问道:"君儿,你是打算将这摊摆到明日么?"
她一听,神情明显不安地瑟缩了一下。
就这一下动静,他已了然,随即他不由得轻扯嘴角,对着身旁这个由始至终扳着脸孔的女人说道:
"君儿,如果你是担心我跟踪你而得知你的住所的话,那你就多虑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住在哪里了。"
闻言,宁静君一脸诧异地望着他,那白皙、好看的脸蛋在倾刻间变出好几种神韵来...有生气、有不安、有紧张、也有被拆穿的腼腆、更有懊恼。
而殷臣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只觉得这女人那姣好的脸蛋在表情变换间,原来可以如此的可爱。
没有错过他调侃的眼神,宁静君暗骂了自己一声愚笨,随即她一脸懊恼地匆匆收拾起摊子来。
殷臣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着,却是没有上前去帮忙,因为知道这女人此刻正在气头上呢,自己上去帮忙岂不是自讨没趣?
但见她先将那些手帕啊、锦囊等等小玩意全数放进箩筐内,然而再将那些罗襦、裙子放在上头,整理的过程中,她几乎没看过身旁的他一眼。随即,她一矮身,用扁担将这两个箩筐挑起来,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去...
殷臣含笑亦步亦趁地跟在她的身后。
过往的零星路人不由得好奇地往他们多看了两眼,但见走前方的女人肩负着重物,踏着沉重的脚步急急地往前走去,气喘吁吁间,身后的男人却如散步一般负手、一脸潇洒地走在她的后方,两人始终保持着两尺左右不近不远的距离,
宁静君在这一年多来,虽不是过得大富大贵,但温饱却不愁,重要的是她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心宽侧体宽,她的身子且未称能得上圆润,却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的瘦弱。
虽然如此,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扛着这挺沉重的扁担也是颇感吃力的,往日在路途中她总是要停下来,歇上几回的。
此刻身后的男人让她颇感到有压力,她急急地往前走去,是片刻也不愿意停下来,于是咬牙一口气走上了大半段的路程也硬是不曾停下来。
男人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走着,明显感受得到前方的人儿那呼吸渐渐地变得沉重、紊乱,但她还是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走。
这个女人为何就如此的好强?
男人皱着眉、绷着脸望着她喘着气的背影。
下一刻,他加快了脚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很快走到那女人的身旁,并不动声色地伸手往压在她肩上的扁担捉去...
他的动作干净利索,宁静君惊呼一声,转眼间,压在她肩膀上的扁担已经转移到他的肩上...
宁静君一怔,急急地追了上去:"你干什么?将它还给我..."
没有理会她的叫唤,殷臣默默地走在前头,那悠哉游哉的身姿依旧是那般的潇脱。
她在后头跑得急,男人非但没停下来,脚底却像生风似的走得极快,宁静君只能急急地追在他的屁股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走进了那条深巷,宁静君小跑着上前,直跑到家院门前方追上了那个停下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挑着沉重的扁担走了如此长的一段路,气息竟然没有一丝的变化,脸上神态依旧淡定平静,而她空手小跑着过来,反倒气喘吁吁地涨红了脸蛋。
她一追上他,便伸手往扁担上一抓,说道:"放下来,你这无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