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这时竟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偷懒...会不会?"
他这过度亲昵的动作让宁静君一窘,她冲着他说了声:"谢谢..."淡然而客套的语气有意拉开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周显却不甚为意,见她解开牵在木桶上的绳索,提起木桶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也亦步亦趁的跟在她身后。
并在她身后大声说道:"方才你是因为我帮你提的水而道的谢,那天你喝得烂醉也是我抱你回去的,你要怎么谢我啊..."
明知他是在无理取闹,宁静君却是没理会他,一直向前走着,脚步更是越走急促、越走越快,刻意想避开他。
然而她提着沉重的水桶,而周显一身轻松,论腿也比她长上许多,要撇开他却是不可能的事。
她的意图明显,周显自然是知道,却不以为然,他依旧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着:"静君你可不知道,从道场到你那住所的路有多长...我将你抱回去后,双臂都酸痛了几日,你就不该谢我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悠哉游哉地走着,前头走得又急又仓促的人突然间停了下来,她回过头,仰首望着他...那闪亮的黑眸与他记忆中的如同一辙...
"王爷...我有事要忙,请您不要跟着我..."
周显冲着她摊摊手,说道:"你是忙,但我很闲,你忙你的...我虽然跟着你,但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干活的..."
宁静君没好气地望着他,实话说道:"你已经打扰到了..."
语毕见对方无动于衷,她不由得转过身去,提着水桶继续往前走去...但凡与那男人相关的人,她都不想有过多的瓜葛...她知道,只要她不理这个人,慢慢的他觉得自讨没趣自然也就会离开。
可这周显明显异于常人,即使宁静君刻意不搭理他,有时甚至回避他,可他却依旧一直围着她转,对着她,这个男人有说不完的话...:
"咦...你手背这块伤是怎么回事?先前没见到有,是新伤吧?到底是怎么弄的?"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怎么就成天扳着脸,有言道物似主人形,这话还真没说错,你们庄主成天黑着脸,你倒与他有几分相似..."
自这日起,这个男人总一有机会就过来与她套近乎,殷臣在一旁的时候,他还有些收敛,不敢太放肆;可如果碰着那天就她一个人,他就总逗她说话,有时还刻意说笑话来引她笑,宁静君开始还以为他是闲来无事,寻她开心罢了,然而好几回,他她干极吃力的粗重活,竟也纾尊降贵的动手帮忙。
堂堂一个尊贵的王爷,却没有一丁点架子,这倒让她感到吃惊。他平易近人的性子倒让她没有感到不自在,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在道场时,这个尊贵的王爷会与那班护院打成一片。
从他日常的言行举止中,慢慢地,宁静君也了解到这个熹王爷的性情,倒不失是一个爱憎分明、至情至圣之人,而且他堂堂一个七尺大丈夫,有些时候举止倒跟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区别、特别是他耍赖的时候...
宁静君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对他那冷硬的态度慢慢的也软化了下来...
有时周显站在一旁侃侃而谈,她偶尔也会回他一两句,但这个周显却依旧感到不满意,因为无论他如何卖力地给她讲笑话、甚至将毕生听闻的趣事都讲给她听,这个女人却从来永远是那一副忧郁的脸,从来不曾展颜。
她天生就好象不会笑,但他明明有见过她笑的,那一颦一笑是多么的美...
袁恬从登州回来,连家门都不曾入,就匆匆往聚尚轩而去...与殷臣两人单独在书房中密谈了许久。
他刚从里头推开门走出来,在外头等候已久的华洪赶紧上前,压低声音向他说道:"四爷,借步说话..."
袁恬会过意来,冲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走到一个凉亭底下,华洪率先开口道:"四爷,真是抱歉,听说您回来后连家都未回去过,应该很挂念家中袁老夫人吧,我这又把你给耽搁了..."
袁恬不甚在意地笑笑,说道:"不碍事,华管事有事请说..."
华洪也不拐弯抹角,但见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四爷知不知道,庄主他可从卫州带回来一个男孩?"
"男孩?"袁恬听了一脸的不解:"庄主去卫州是为了寻找三夫人的下落,怎么扯上一个孩子了呢?"
见他这一脸茫然的模样,看来他当真是不知道,华洪对袁恬也不便隐瞒,于是并将宁静君与哀求他的话向袁恬说了出来。
袁恬闻言,一脸的沉思,良久他道:"看来庄主当真是入魔太深了,被仇恨嫉妒蒙住了双眼了,庄主近年来行为虽然狂妄了些,但他毕竟是仁德兼备之人,这我们是知道的。看来他是对那个女人爱之切、所以方恨之深啊!换着往日他又岂会做出这般生生将人家骨肉分离,如此残忍之事来。"
华洪听了,连连点头。
袁恬继续说道:"我们不能让他一错再错了,免得日后追悔莫及,那女人纵使有千般不是,但作为一个母亲爱子之心是不会有错的。"
闻言,华洪想起她向自己苦苦哀求着之时悲切的神情,也认同地点点头,他犹豫地说道:"四爷你也是知道的,庄主一旦固执起来很可怕的,这事我藏在心里一直不敢跟他提。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庄主定不会做出伤害这孩子的事来。"
袁恬犹豫再三,好一会方说道:"嗯,华管事说得没错,这事我们也不能过于冒然,免得弄巧反拙,还是先打听那孩子的下落吧..."
袁恬想了想,又说道:"记得当初是卢统领跟随庄主一道去的卫州吧?孩子的事他肯定清楚,改日我向他打听打听,华管事你就静候我的消息..."
听他如此说,华洪终于落下心头大石,他笑着说道:"那敢情好,有劳四爷了..."
虽然她现在不必时时刻刻跟在那殷臣身旁伺候,但她知道他盯她盯得很紧,这个男人就如一头狂狮,一不小心并会向自己露出他哪骇人的獠牙。
她深怕惹怒他,所以每天都谨小慎微地活着,如此低声下气是因为她知道,惹怒他的后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因此她一直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不敢有所动静。
这天...袁四爷过来后的次日,她便听闻,他要出远门了,而且一去就是三日。
她知道他很早就出去了,于是她再也呆不住,趁华管事不为意之时,她偷偷出了聚尚轩,匆匆往一个地方走去...
她要去汝苑,她要去找那个自小看着她长大、却又狠心陷害她的奶娘,她要追问清楚当初她为什么要如此诬蔑自己,她要她还她一个清白。
七年了...每每想到她的背叛,她都心如刀割。
她是她最亲近的人啊...七年了...她不解...而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她本想将这些统统遗忘的,她也努力做到了,然而那个男人却残忍地逼着她面对这一切...
如今为了琛儿,她也一定要她在那个男人跟前说实话,七年了...只希望她还在这殷家庄。
不然...不然的话,她是跳出黄河也洗不清了。
唯一给让她将孩子要回来的方法,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了,就是寄予了厚望,所以她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哪个人...
匆匆穿梭过多条迂回的长廊,几个楼台,走出院子,记忆当中,汝苑已经不远了,突然间,她匆匆的脚步慢了下来...
前方短短的路让她感到一片死寂,像永远没有尽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