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劫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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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池春这个人很冷,与顾曦钧的阴晴不定不同,他不说话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不过,他方才与金穗说的那几句话却暴露了他的急躁。

正如此想着,沉静的傅池春忽然开口道:"冬儿,既然你与小丫头识得,我看你面子上,先让她吃饱了再说吧。"

"是。"冬儿答应了一声,一把拉住金穗,用那个勺子在汤里搅拌了下。

金穗站在冬儿身侧,他的身形遮住了她,她发出一声很大的咽口水的声音,冬儿的嘴角便溢出一丝笑。

而他身边的金穗,眼神冷冷的,瞧着汤罐上方升腾起的白雾,白雾飘到鼻端,掩盖在浓郁鸡汤香味之中有微微苦涩的味道传来。

这汤有问题,金穗方才靠近汤勺时闻到鸡汤味道有异,故意弄洒了鸡汤,此时离得罐子近了,那感觉越发清晰了。

恐怕傅池春不知道,因着她时常生病,对各种味道,尤其是药苦味,有一定的辨识能力,嗅觉比常人也敏感些。

她忍不住苦笑,还以为傅池春不会下药害她,看来,又是她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

冬儿笑道:"妹妹,看你乐得,等你喝了这汤,你便晓得这汤的妙处了。"

金穗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诡异,她依然拽着冬儿的衣角没放,回头怯生生地对傅掌柜道:"伯伯,我回了你的话,你真能让我去见爷爷么?"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放一百个心,来,把汤喝了。"傅池春背手站在门框边上,没说话,答话的是冬儿。

金穗便高高兴兴地踮起脚尖,做出一副乖孩子的表情,只是手攥紧了冬儿的衣角,泄露出一个小孩子的紧张恐惧:"嗯,那好,这汤煮得真香。冬儿哥哥,勺子给我,我自己来喝,我喝完了就能回话,回话完了就能回家了,是吧?"

她眨着眼睛,很认真地问冬儿。

冬儿把汤勺子递给金穗,回头看了一眼傅池春,点点头,又对金穗道:"自然是真的。来,快点喝,可别再洒了,我煮了一天了,可莫浪费了我的心意。"

金穗迫不及待地抓起勺子,接下来便是很戏剧性的一幕了。

她在冬儿的惊呼中,不管烫不烫,一口含住了勺子,却马上烫得张口要吐,因着身边站着个冬儿,只得把混着口水的鸡汤吐在了汤罐上。

不是随口地吐,而是喷出去的。

她个子虽小,却仍让不少汤汁喷到了罐子里。

冬儿眉毛倒竖,扬手要打她,她马上泪眼汪汪,张大了嘴巴,呼呼地吹气,舌头是真的烫到了,这可不是假的。

冬儿朝傅池春看过去,回过头,一把拎住金穗,金穗惊恐得全身颤抖,慌乱叫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冬儿哥哥,我擦干净罐子,还能喝的!"

冬儿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金穗离那个罐子太近了,而他被金穗喷到汤汁时,已经本能地跳开。

事情几乎发生在一瞬间,金穗伸出袖子擦汤罐子,结果汤罐子比汤汁更烫,她惊叫一声,又有冬儿来扭她,那个汤罐子为了方便她够得着,放在桌子边上,她只是就着冬儿的力道,小胳膊从侧方微微使力,汤罐子便掉了下来。

哗啦一声,汤汁泼在冬儿的小腿上,冬儿一跳三步远,隔了小半会儿,疼痛方才从腿上传来,他吸着气,迅速脱掉鞋子,挽起裤腿,抖着腿上湿掉的一截裤子。

恨恨地瞪一眼金穗,冬儿气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喝...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金穗则躲在桌子另一边,满脸是泪水,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也更加确定,那鸡汤的确是有问题的。

傅池春眉尖蹙了蹙,厉眼扫过金穗和冬儿。

冬儿佝偻着腰,咬牙切齿地说道:"大掌柜,这臭丫头不识好歹,烫了我事小,弄洒了那汤却是事大..."

傅池春挥挥手,声音沉沉的:"你先下去,莫烫伤了。既然她不吃,就饿着吧。再不然,她不想她爷爷,那跟着我们走好了。"

冬儿施了一礼,手提着裤腿后退两步,方转身一跳一蹦地离开。

金穗在傅池春话音落时,忙辩驳道:"我想爷爷,大...大掌柜,你再给我鸡汤,我一定吃完,我不会弄洒了..."

傅池春不听她说完,便转身走掉了,走到门口时对那几个大汉严肃地道:"看紧了,要是她不听话,你们直接把她绑了,堵上嘴,莫让她乱嚷嚷!记得,今天任何人不得给她吃饭。"

几个大汉一致答应,微低着头,态度十分恭谨。

金穗双手抱紧膝盖坐在地上,"呜呜"哭了好一会儿,才渐停渐息,脑袋埋在胳膊里,身子没停止过颤抖。

不多时,天色渐暗了,那几个人看金穗果然胆小乖巧,便直接把门关死了。

金穗顿时又低声嚎了一会儿,很压抑的哭声,不过,门外那些人无动于衷。

金穗抹抹眼泪,嗓子哭得有些嘶哑了,这会儿不哭了,反而有丝疼痛从喉咙里蔓延出来。本来她病得厉害那会儿,时时咳嗽,嗓子便有些坏了,好容易天暖加上汤药养着,好了些,这回怕是又伤了。

虽然才七岁,可她的嗓音离从前的清脆却是越来越远了。

这些此时都是没要紧的事儿,金穗也顾不上去想,方才她哭的时候细细听了听,门外的大汉有五人,傅掌柜离开时坐的马车,是直接从院子里出去的,所以她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

至于冬儿有没有跟着离开,她的耳力还没那么灵敏,能听出十几米之外人的呼吸。

如此说来,这座院子里,至少有五个人看守她。

她搂住肚子,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像打雷一样。金穗恨恨地想,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个七岁的小女孩算什么?忍不住又骂了句变态。

静下心来,她又计量了一番,门外那几个人显然是训练过的,即使吃去饭,也是一个一个地去,留下四个人继续守着门,除了门那里,他们时而也会在屋子四周走一走,走到窗子旁边时会格外留意而站一站。

而金穗初初醒来时,早观察过,窗子是封死的,天没黑的那会儿,她借着阴影明暗判断,窗子肯定是从外面用什么木板之类的东西给钉住了。

上帝关了一扇门,还会给人留个窗子。而傅掌柜显然没这样的节操,不仅门锁死了,连窗户都封死了。

目前看来,她要想逃脱,只有等出去后才可能有机会。依据傅掌柜话里的意思,他们很可能会把她弄到别处去,这个"别处"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伯京了。

金穗心里不是不恐慌,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前世出救火任务,也没现在这么被动,这么无力。

她强迫自己冷静,心里约摸有了自救的法子,方才忍着头昏眼花,细细地检查身上的伤口。

之前被捆绑的绳子不知是什么系法,她越挣扎缠得越紧,身上多了几道明显的勒痕。除此之外,还有膝盖上和胳膊上磕碰的伤口,过了这一会儿,早结了痂,倒是不流血了,但是伤口没及时处理,和衣服粘在一起。

她忍着疼重新把伤口撕开,再脱掉一层白色的衣衫——幸亏黄老爹常常说春捂秋冻,加上她的病还没痊愈,劝着逼着她多穿衣服,不然,今儿这伤口还真没法处理了。

金穗又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小荷包,这个荷包平常便放在腰间的大荷包里,是个针线包,里面有把极小巧的剪刀,她就用剪刀把白衫剪了一截下来做绑带用,没剪的部分为防止别人看出异样,她仍穿回身上。

刚把衣衫套上,金穗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又脱了下来,剪了几块布条下来。她贴着地,摸索着走到桌子边上,用手在桌子上捻了捻,再凑到鼻子尖上闻了闻,油漆果然还没干透。

她立刻用布条在油漆上抹了抹,又摸着黑在每个布条角落里绣了个歪歪扭扭的"金"字,谁让她名字里这个字的比划最简单呢?

饶是她足够小心,针尖仍旧数次戳到她的手指,她心里感谢极了往日翠眉在女红上对她的敦促。

等做完这些,金穗挪到门口,小声而委屈地叫道:"叔叔,我饿,这儿好黑..."

话没说完,一大汉低斥道:"小东西,叫什么叫!再叫把你的嘴堵上!"

金穗的声音便如按了开关一般,再也无声无息了,她安然地退回到墙角落里,把藏在袖子里的几颗红枣儿拿出来吃掉。不管怎么说,今晚可不能饿死在这儿了。

吃着红枣儿,金穗不自禁记起了曹大夫来,话说这红枣儿还是她进城的时候送给她的,说是她外家那边自己种的,比别的地方甜。曹大夫拿来的枣儿未必比别的地方的枣儿甜,不过是份心意,觉得更甜罢了。

瞧瞧身边这么多人对她好,金穗越发觉得不能气馁,一点点地吃着枣肉,吃完之后舍不得吐,含着枣胡儿回味。

她得留着体力,能不能逃出魔掌,就看明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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