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过分冷静沉着,反而令苏敏觉得有些疑惑不解,她以为他一定会扼住她的脖子,勃然大怒。
但,是他彻底变了吗?
不,他只是不在乎而已。
这般安慰自己,苏敏将垂下青丝拨到耳后,眼底划过及其复杂深沉的颜色。"为什么不说话,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的啊。王爷心里在想,居然可以这么愚蠢无谓舍弃自己的清白,我果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吧。"
即使如今冠上的不是苏郁的名字,在他的眼底,她跟苏郁,其实没有什么差别,是一样的女人。
死寂一般的沉默不语,充斥在每一口呼吸之中,两个人即使面对着面,各自怀有心事,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千沟万壑一般无法逾越的距离。
她漠然。
他冷傲。
两个那么不同的人,从以往的水火不容,渐渐变得一般无二,仿佛冬日还未离开,春天没有到来。
莫名其妙的,他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知是否在缓和当时冰冻了的气氛。
"桐的身体好了很多。"
"跟我说这些,好像没必要吧。"王府的任何人,她需要关注吗?微笑着看他,她的眼神之内,是一派平和。
南宫政冷着脸,这样的冷酷面容,似乎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却不禁让苏敏另眼相看的惊诧。"乔妈跟我说过,他的病无缘无故的好转了七八成,是你暗中帮了桐,应该是你的功劳。"
"我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桐他病的不轻,我只是个懂得皮毛的半个学徒而已。"
苏敏不为所动,功劳,她不敢当。
反正,只是一笔交易罢了。她付出一些代价,逃出了令人煎熬的金丝笼,重获自由而已。
"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跟你的味觉一样,是不能选择的与生俱来的遗憾和残缺。"南宫政俊美紧蹙,原本傲慢张扬的神色,一分不剩。他这样的认真,是苏敏鲜少看得到的,她却不想继续听下去。
真可惜,他不知道,她的味觉,是被人残害。
苏敏这般想着,眼神突地酸涩炽燃起来,冷哼一声,更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误会了吧,我跟桐也没有走的多么亲近。"
南宫政不禁紧了紧嘴角的弧度,阴鹜的眼神,突地变得古怪而温热。"我跟桐,是不可分割的关系。"
他不在乎任何人误会。
反正他这一生,唯一要保护的人,要宠溺的人,就一直只有桐而已。
但,他为何要说出这句话,又想要从她的面容上,看到什么表情和回应?
只可惜,他说话的表情,她没有看到。
"你们是什么关系,跟我无关。"她没有半分的动容,侧过脸去,面容逆着光,再也看不清是何等的表情。
她头晕,头痛,浑身无力,不舒服,但是她还是继续说下去。"王爷你如今,也不是跟我苏敏有任何关系的人了,别总是弄错。"
她很不好过。
也许是因为喝多了,也许,是因为。他的出现。
南宫政看着她,她见他还是伫立在床边,腹内翻腾着,全身炙烫,居然毫不顾忌他在场,忙不迭下了床。
她还未走开这个高大俊挺的障碍物,手边一个力道,扶住她摇晃无力的身子,下一瞬间,她的头脑,轰然一声,不敢相信。
她的手被他握住。
向来她总嫌他的手冰冰冷冷的,这时却觉得好火烫,她几乎是想抽回手来,这个让她厌恶至极的冷漠邪妄男人竟让她无法挣脱。
"这是你的家,你的闺房,没必要逃离。"板着脸,他很明显看到她这般的举动,没有任何的好心情好脸色。
即使他可以随便出入,任何人都拦不住他又如何,南宫政很清楚,最后要走要离开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放开我。"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喘着气,很不安,更不耐烦。这般的细微动作,却让南宫政愈发蹙眉起来,她居然将憎恶,表达到这种程度。
难道跟他说一句话,都是不可忍耐的煎熬?
"你再不放手..."
苏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眼神像是带着火,扫视的瞬间,已然是到了不可忍耐的极限。
闻言,南宫政眸光一灭,捉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了,只是他反省的太慢,苏敏的身子向前一送,鼻尖已然碰到他坚实的胸膛,然后,那一切都不可挽回。
她吐了。
更严重的是,她吐了他一身,那身华美高贵的常服,胸前尽是她吐出的污秽和酒液,她呕吐的脸色苍白,像是随时都会昏厥倒地一般。
苏敏更加清醒了。
但,也更加懊恼。
匆匆忙忙趴到一旁水盆中洗脸漱口,她的纤细身影,一举一动,尽数落在那炽燃的视线之中。
"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吗?"他依旧伫立在原地,胸前一片惨不忍睹,不冷不热地调侃,但在苏敏听来,那不可能是称赞,不过是盛怒之前的安宁罢了。
暴风雨,很快就要到来。
擦干了脸,苏敏即使觉得难堪,还是转过脸,面对着他。
"你还不走吗?"
"要我这个德行出去吗?"他面色不悦,寒声道,冷冷沉沉的嗓音,在黑夜中穿透。
苏敏微微怔了怔,看到他胸前一片脏污,不禁眼神闪烁,背过身去。
"是你自己要来的。"
这一切,是他自找的,没人期盼他独身闯入女子的闺房,更别提是这无人的深夜。
"你没来。"南宫政径自解开腰际黑带,将身上脏污的华袍,脱下丢到地面上。
苏敏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胸口之中暗潮汹涌,不禁让她愈发勇敢。"有什么话,王爷你现在也可以说了。"
身后,只剩下一片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音,她不禁心头一紧,已然看到他将外袍脱去,只着白色中衣的模样。
她不禁有些失神,他这样高贵的男子,向来是华衣加身,他身上的颜色,多是能将他的威风气势发挥的淋漓尽致的绛紫色,锦蓝色,金银色,而绝非这等简单苍白的色彩。
多么奇怪,当真是上天太过垂怜他,给他一张好皮囊和一副好身躯,即使是白衣,没有任何纹理点缀,穿在他的俊挺身上,都那么的,那么的特别。
可怜的人,总是沉迷在外在中,多少女子无法抗拒这般的俊美邪魅容颜,多少女子无法拒绝这般俊长诱人身躯,多少女子会一眼被他蒙蔽,忘了这个男人,藏着一颗多么危险的恶魔之心。
可惜,她绝不可能以貌取人。
他是天上的星辰,他高贵,他美丽,但她早已成为地上的商人,她世故,她复杂。拥有精明眼神的她,早就跟别的浅薄的女人,太过不同了。
他一步步逼近她,白衣随之翻滚出微小的弧度,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中翻腾,苏敏暗暗覆上胸口,不明白那种异样的跳动,为了什么。
绝非,心动。
但,她找不出真正的原因。
"这件外袍我派人洗干净送过去。"苏敏拾起来这件华袍,这件用的是京城上等的丝绸,里面加了金丝,看来应该是价值不菲才对。
"不用麻烦,一件衣服而已。"南宫政有些不耐,更多的是不屑。
苏敏终于想到有什么不对劲,觉得他只着中衣有些不妥,既然是自己吐了他一身,那更不能让衣衫不整的男人,就这样离开自己的闺房。
想了想,她走向一旁的屏风之后,上回在书房休息的时候,吕大哥将自己的外袍盖在自己身上,丫鬟洗干净了送到闺房,她忘了还给他,这回有了用场。
把那件灰色的外袍递给南宫政的手边,她一言不发,只等待他离开。
"要本王穿你那位吕大哥的衣服?"他无声冷笑,眼底刚刚融化的再度冻结成冰,从这一夜开始她把他错认为是那个男人的开始,他就忍耐到现在。
他更没想到,那个男人的衣服,会留在她的闺房之内。
这代表什么?
不难想象。
拿来这件衣服的时候,她的神色之内,没有半分避嫌和害羞,这又代表什么?
微薄的怒气,没有来由,更不被控制,在胸口蔓延,渐渐,燃烧成熊熊大火。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莫名的深沉莫测,停留在她的面容上,他的语气依旧算不上温柔,近乎质问指责。"有必要去这么做吗?你的地位,需要这样陪笑陪酒得来吗?"
"我是陪笑了吗?"这些话,准确地刺中了苏敏的心,那两个字眼,刺耳难听。她顿时血色全无,冷眼看他。
南宫政横了她一眼,唇边漠然笑意,更加令人心寒。"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商场上的笑面虎,往往是背后算计人的?表面是奉陪恭维,私底下又是如何想你说你的?"还有,觊觎她的吗?
"我能够计较这么多吗?我原本就是商人。"苏敏勉强地支撑着微笑,眼神却止不住的黯然下去。
稍稍沉默着,她话锋一转,语气凌厉许多。"王爷真的很了不起,但难道别人背后议论你的话,能有多好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