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闭着眼眸,水珠从宫女手中的湿巾上滑落她的白皙脖颈,湿润着她白皙细嫩的每一寸肌肤,她的长发高高挽起,池水正好漫到她的胸前,那一片春光若隐若现,她懒懒地倚靠着浴池边缘,丽质天生,简直精美的像是一名从画中走出的女子。
一片娇红色的玫瑰花瓣,缓缓随着水流,漂流到她的正前方,随着微微起伏波动的水纹,覆上了她胸前的白皙。
真像是一片天生的红色胎记,花瓣般在她身体上放肆绽放,玫瑰的红,与肌肤的白,形成娇滴滴绝艳的鲜明对比,让人觉得她似乎也是从花中诞生的女子,娇美柔媚。
他只是站在一旁,站了很久,宫女们已经悄悄地退了出去,她却也没有留意到周遭的特别安谧。
南宫政望着她的侧脸,他们之间隔着若有若无的烟雾,似乎他不经意踏入的地方,是天上的天池。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踏入池中,却发现她依旧没有睁开眼来。
他突地心口一紧,暗暗握紧双拳,一步,一步踏浪前进。
她依旧是那副悠然从容的模样,像是睡着了,更像是...
南宫政脸上的笑,那么淡,越来越淡,渐渐,变得僵硬,最终,很僵,很僵。
他跟她,只有一步的距离了,他缓缓伸出手去,覆上她的白皙肩头,烟雾穿透过他的指尖,一寸湿意落在他的手心。
"敏儿。"
他眼波一闪,唤出她的名字,用最亲昵的方式。她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像是往日一般睁开眼睛笑望着他,只是她的螓首一分分往下垂,像极了贪睡慵懒的孩子,只是这一个动作,几乎吓坏了南宫政。
他的身上,居然开始沁出冷汗。
在偌大的温暖的浴池中,他居然冒出冷汗。
"苏敏,苏敏!"他双手扶着她的身子,她就像是彻底沉入梦境一般毫无招架的能力,所以身子只是随着他的摆弄,轻轻靠向他的胸膛。
他的身子一震,她的身子很轻盈,只是压倒他心口的那一瞬,胜过千斤巨石,巍峨高山。
他短暂地沉默过后,才听出自己的呼唤,已然夹杂了几分不太镇定的颤抖和起伏,她的身子还是温热的,他说服自己那只是幻觉,他最终幽幽地探出了手掌,去琢磨她的鼻息。
无人看到,他的手指,也是颤抖的。
她还有呼吸。
她只是睡得太深。
庆幸。
万幸。
他屏息,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把她拥抱着,抱的那么紧,那么用力,几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体内一般才放心。
怀中的女子最终发出不安的梦呓,她半眯着清亮的眸子,长睫毛上挂着水珠,因为浸泡在温水中的关系,脸庞的肌肤也变得异常红润。
"政,你什么时候来的..."
打个呵欠,她懒懒地问了句,记得方才在她身边的还是小红小绿,什么时候换人的?她没有任何的印象,她有些苦恼,不该在他来的时候,睡得这么死。
他却一句带过,压低她的螓首,平复着内心的情绪。"没什么,我也只是觉得天气炎热,想来沐浴,凉爽一些。"
"是吗?"她微笑,笑弯了眉眼,顺从娇柔的模样,让人更觉得窝心安定。
为什么,她倚靠在他的胸膛前,听到他的心跳声,那么快,那么快,那么清晰,那么急促。
"想跟你一起洗鸳鸯浴。"他方才温和的笑意一闪而过,现在在嘴角扬起的,是多少看起来不算正派的邪妄笑容。
习惯了他独特的表达方式,现在她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那么单纯,也学着可以融会贯通,甚至,回应一句,脸色不变。她噙着笑意,从容大方:"是跟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洗吧,正好,一家三个人团聚呢。"
他的脸色一沉,笑意变得有些僵,再好的兴致和情趣,提到她腹中的这个孩子,他只能担负爹爹的身份,顾及这个珍贵的孩子,哪里还敢造次?
他南宫政,也不是毫无人性的男人。
至少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的骨肉,他的理智和情感,都很清醒。
她看到他的克制,挽唇一笑,伸出湿漉漉的小手,捧着他的俊颜,主动凑上前去,她小巧的鼻头抵着他高挺的鼻梁,她深深地望着他,笑而不语。
她的柔情蜜意,藏在她的眼底,像是深海的珍珠,柔美亮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刚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的神色一柔,下一瞬,伸开双臂,轻轻抱着他。
南宫政安静地当着听众,倾听着,她不太跟自己说梦境里面出现的风景和情节,除非,是让她记忆深刻的。
方才他叫不醒她,是因为这个梦,拉住她了吧。
"我看到自己了。"她亲密地环绕他的脖颈,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丰盈轻轻贴在他的胸前,隔着布料,仿佛温度一分分投入。
他眼神一暗再暗,却克制着,继续安静地听下去。至少,他还感觉的到那令他失控的体温,他还体会的到她胸口下的心跳,他还听得到她轻柔颤抖的声音。
他,南宫政,原来内心也有恐惧。
他现在才看透,他害怕的,是哪一天,他在无意间,触碰到的是她断绝的呼吸,是她冰冷的身体,是她永远都不会开启的唇。
他怕,叫不醒她。
他的恐惧,一点一滴积累着,白天黑夜都在无声无息地增长着,所以这些日子他不管多忙,都会赶去她的寝宫,与她一起安睡。
但他睡着的时间,并不多,他不能放任自己一觉到天明,生怕一觉醒来,她没了。
特别是深夜,他总要醒来好几次,听到她均匀安稳的呼吸声,拉着她温暖柔嫩的小手,才能继续入眠。
他的恐惧,只有他自己知道,连苏敏都不曾察觉一分。
"我看到我自己,站在悬崖上了..."她的这一句话,让南宫政抽离出来,俊眉微蹙,生怕她看到了,是不好的情景。
"只有你自己一人?"南宫政冷冷开口,即使给她造成这些不安画面的人,已经长埋地下,但每当提及这个话题,他的语气还是无法变得温和。
"我看到的,只有我。那天飘着雪,天气好冷。"她淡淡笑着,那种寒意,几乎要渗透她的身体,冰封她的心。
不过,她现在却身处八月的浴池中,外面的天气是炎炎夏日,浴池中是温和的水温,不让人过分烦躁,舒服惬意。
南宫政却只能深深地望着她,听她说下去。
而他落在身侧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握成拳头。
她的嗓音,轻轻的,柔柔的,偏偏带着一些些涩然的味道,让南宫政的心口传出一阵不算剧烈却很真实的疼痛。"我看着自己的背影,觉得这个女子好孤独,好寂寞,她凝视着脚下的光景,光光那个背影,就让我心酸疼痛。"
"别说了,不好的回忆,不用记得。"南宫政蓦地正对着她的眼眸,面色一沉,不想回忆这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她却摇头,骨子里的倔强,渐渐萌芽,取代了方才的柔顺。
她执着地,开了口。"然后,我见到了她的眼神。不,是我自己的眼神。她最后一刻的表情,是..."
"我说,别说下去了。"南宫政却拒绝听下去,这是他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儿。
苏敏的双手渐渐从他的肩膀上滑落,她在水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手掌,发觉他的拳头坚硬的不让人用温暖去开解,她花了好一阵工夫,才让他松开拳头,下一瞬,把自己的小手,塞入他的掌内。
他光是想想,她如何在那么寒冷的日子,从悬崖上坠落,就像是一片白色的雪花,那种画面,让他觉得心口冷,也觉得身体无一处不再疼痛。
那是一种折磨。
而那一日,也像是末日。
她用细微的动作,安慰着他,她不让他别开视线,她伸手,覆住他的俊颜,她要他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很坚决,因为要守护一个人的决心,不在乎毁掉全世界。她的坚韧,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一朵高傲的花朵,更像是不悔的野草。"
她看到的自己,是那样的。不在乎一切,不在乎牺牲自己,执着而盲目。因为失去他,就等于毁掉她的全部世界,她只能选择这个方法,去维系她心中的世界。
纵使,连他都说她傻。
见南宫政的脸色还是僵硬着,她微微失了神,半响之后,才收拾了内心的波澜。
她笑了笑,仿佛是换做她来抚慰他一般,说道。"我没有看到自己跳下去,事实上,这就是结局。"
南宫政讪讪地吐出几个字,表情是难以捉摸的复杂。"什么结局。"
"每一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就算死也要保护的人,你就是她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的人。"苏敏的眼神,清亮,灼热,南宫政不禁也微微怔了怔,在他的心里,苏敏是个淡漠如水的女子,她的感情也是细水长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