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任何人欺负,希望能够帮你,但更希望你能够有承担的勇气。"他的声音很好听,很平静,春风拂面般令人心神宁和。
苏敏的目光,重新回到周衍的身上。她端详着他眼底的光耀,仿佛那其中暗藏的力量,足以为她的孤单,撑起一小片隐蔽的天空。
有时候,命运的安排也让人难以揣摩其真实用心。
原本以为孤立无援,却让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周衍在苏敏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奇特的男子,他不像京城所有的男人一样霸道野蛮,相反的,他永远彬彬有礼,永远风度翩翩,对任何人都面露微笑,不论遇到什么大事都面不改色。
他凝神一笑,视线尽数落在苏敏的脸上,仿佛这一席话,是说给她听的。"如果我还能遇到她,我希望她已经长大,能够保护自己。"
他希望,她能够面临困境,自强不息。
苏敏久久凝望着他,突地心中豁然开朗。在强权之下,不屈服不软弱,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她微微垂下眉眼,长睫扇动,笑意仿佛天际的一抹微光,安柔地流泻在眼角。
三日之后,天开始下起小雨。
冬天的雨,在冷风之中飘扬,漂浮在苏敏的眼底。
她撑着白色纸伞,就站在梅园的门口不远处,还未推开门去,就已然听到南宫政失控斥责的咆哮。
"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他?"
"是我的错,王爷。"回应的声音低哑破裂,是乔妈。
"你也知道他最讨厌看大夫,这样拖下去,病情只会加重。"怒气有短暂的缓和,他沉下气来,苏敏在他的语气之中,却听不到一分迁怒,而是很细微的保护和温柔。
那样的情绪,在他身上出现,好陌生。
他低声叹气,低沉的嗓音更显凝重不安。"我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他死也不见,难道要让我看着他死?"
门,突地被推开,他大步走出梅园,苏敏甚至来不及闪避。
南宫政的目光直直迎上苏敏,今日她着一袭素色袍子,上身系着个白灰色锦绣小袄,一把白色纸伞,她清绝的宛如风中的白梅。
脖颈到尖头之上的红印,已经消退几分,但深入骨髓的疼痛,还霸占不走。
她身影单薄,跟手中那把薄薄的纸伞一般,仿佛一阵猛烈的风雨,就足够将她吹走一般的柔弱。
"你还敢来?"
阴鹜的黑眸眯起,他的语气毫无情绪,透着与生俱来的凉薄和冷意。
"我想来看看他。"懒得解释,苏敏的神色从容,淡淡逸出这一句。
他冷漠地出手,扣上门,不让她窥见一分光景,唇角,无声地勾起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看他是否如你所愿,病的不轻是么?"
纸伞边缘的雨水,毫无痕迹地吹向她的眼角,让她仿佛有些看不清楚南宫政的面孔和神情,苏敏眼波一闪,据理力争。"我不知他身子有恙..."多可笑,他为了一个男宠,把自己的妻子当成是蛇蝎心肠。他只看得到桐的疾病,看不到她心中的苦楚。
"现在知道了?还不走?"南宫政的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疏离,毫无情面地驱逐,要她走远。
"他病得很重?"苏敏的心中万分苦楚,却还是继续问了一句。
他显然没有多少耐心对待她,俊颜冰冷如霜,更是将她的好心询问,当成是虚伪的面孔。
"如果他有什么好歹的话。"南宫政眼神阴鹜,一脸铁青,冷冷丢下一句,越过她的身子。"我要你陪葬!"
苏敏的心猛地一颤,在这瞬间,她体会的到这个男人对桐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
即使是对侍妾沁歌儿,他也不曾这般包容宠溺,南宫政的心仿佛是世间最硬的刚石,而唯一的弱点。
是梅园里面漂亮的少年桐。
"既然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那么就让我将功赎罪。"
话音未落,苏敏已然义无反顾地推开门去,走入梅园。
南宫政望着那一抹倩影,眼神一暗再暗,大步走向前,俊挺的身子挡在她的身前,阻拦她走入桐的房间。
一把扣住她的皓腕,纸伞被风刮落在地,滚压几圈,在泥淖之中染上脏污。雨滴悉数打上她的脸,染湿了她的发,她隔着雨帘望着他,瞬间无语。
"你在他身边,还怕我乱来吗?你完全可以保护他。"
半响之后,她才噙着一抹微笑,轻轻开了口,澈明的眸子内闪过异样的悲怆。
不再看那双深沉的黑眸,她径直走入门内,桐的房里,死气沉沉,除了浓重的药汤味,还有挥之不去的阗寂。
那白色的帐幔之后,桐斜斜倚靠着,依旧一袭白袍,黑发简单梳在脑后,他的面色跟平日无异,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病人。
但他的眼神之中,让人窥探到几分寂寞和疲惫。
他缓缓扫过苏敏的身子,眼底没有多余的惊愕,视线最终定在随后进屋的南宫政身上,那眸子瞬间暗淡下去。
他的不悦,满满当当写在脸上,"政,你让她来的?是要让我看你们有多相亲相爱?"
"是我自己要来的。"抢在南宫政前头说话,苏敏一步步走进桐,仔细审视。
他的脸色虽说比起一般的少年来说,有些苍白,但身子健长,眼神清明,不若患有大病般羸弱。
"看我的好戏来了,小狐狸?当着政的面,还是把你的狐狸尾巴好好藏起来,免得被识破了。"
桐冷冷淡淡地看着她,嘴角扬起傲慢的笑意,说着风凉话,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底。
"你看来很好。"苏敏环顾四周,桌上还摆放着凉掉的汤药,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痊愈的信念。
桐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清澈的眼内写满抗拒:"或许你想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样,就可以稳坐你的王妃位置,就没有人跟你争政了是吗?"
"我对你根本没有恶意,你何必刻意中伤我?"苏敏的心中藏着疑惑,但没有说破,淡淡睨着他,更没有忽略身侧那一束冷沉的目光。
桐摆摆手,浓眉蹙起,任性地耍起性子来。"政,看到她我好像又不舒服了,你还不把她撵出去?"
南宫政果然听他的话,下了逐客令。"看完了,你该走了。"
"你抢不走政的。"
桐冷着脸看她,那双清明的眸子,瞬间被深沉的阴霾所覆盖。
那口中的强烈的占有欲,仿佛他已经是个十足的男人,而并非不懂人事的少年。
她当然抢不走南宫政。
她更没想过要抢啊。
苏敏这回终于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也相信两个男人之间,同样可以有男女的感情,不,或许。
会是比男女感情更加坚硬执着的情感!
直到看到苏敏的身影彻底走出房间,南宫政才稍稍俯下身子,将药汤递到桐的面前。"这回开心了?"
桐眉眼瞬间舒展开来,接过难闻的汤药,仿佛甘之如饴。他挑了挑眉,毫无顾忌地丢出对那个女子的评价。
"小狐狸比起沁歌儿,水嫩很多呢。"
"女人都一样。"南宫政看着他尽数喝下,冷峻神色透露内心的不以为然。
后宫美丽的女子他看得多了,但更多的女人是利用自己的美貌谋取想要的利益,他不可能因为苏敏光有一张漂亮面孔而轻易动心。
"如果你永远都不碰她的身子,我会更开心。"桐笑着看南宫政,眼神充满一分狂热的期许:"这样的话,她就不可能成为我的障碍,而你,会永远属于我。"
"她不可能比你重要。"
南宫政背转过身子,望向那把在庭院中央随风飘摇的白色纸伞,眼神一沉。
"你怎么又来了?"桐懒洋洋地瞥了站在门外的女子,有些不悦,才隔了几天,这女人三番五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实在让他气恼。
他倨傲的神色占据了整张脸,一扬手,将茶几之上的茶碗尽数摔碎:"乔妈,你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这府内到底谁最恃宠而骄,眼前的少年才是魁首。
苏敏淡淡一笑,又逼近几步,身后传来乔妈匆匆忙忙赶来的脚步声,她稍稍侧过身子,望着一脸讶异的乔妈,低声说道。
"刚才门没关,我就进来瞧瞧。"
"王妃,你明知道王爷不让任何人进来。"乔妈擦了擦手上的水痕,蹲在床头将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拾起。"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乔妈,我跟他说几句话就好。"苏敏俯下身子,将脚边的一片瓷瓶缓缓放入乔妈的手心,语气轻柔却万分坚决。"说完了,我自然会走,决不逗留。"
"你到底是听谁的话,乔妈?"
桐皱起眉头,猛地掀开被子,双脚落地,白袍在苏敏眼中翻滚一瞬。
苏敏微微眯起双眸,让人看不透她的心底,到底是什么情绪。"你怕我趁着没人的时候,吃了你不成?你不是说你已经是个男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胆小怯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