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王府,除了方才离开的四五个人之外,一切都跟平常一样毫无差别。即使众人有些不安,但看到京城的几处王府都不被牵累,所以也没有未雨绸缪。
苏敏还是沉思者,神色不变,眉宇之间却有了沉重,只是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冰冷异常。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原因,可以逼她撤退。
即使是孤立无援的一座孤城,她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三王府之外,突然一阵喧嚣,一百个黑衣人,包围了整个王府。
然后,有人,破门而入。
在庭院经过的几个宫女,看到一群黑衣人冲进王府,几乎每个人都尖叫出声,为之色变。
"这里是王府,哪里容得你们乱来?难道就没了规矩吗?"
苏敏站起身来,神色从容优雅,声音清脆却又夹杂着冷意,冷眼看着他们,一眼就看出他们身着并非皇宫侍卫的蓝衣,应该是南宫远的势力才对。
"把南宫桐交出来,你们就可以安然无事。"
领头的男人面无表情,丢下这一句话。
"小王爷出去游玩,还未回府。"苏敏挺身而出,神色平静,没有一分惬意。"不过,你们的身份还没有直呼小王爷名讳的资格吧。"
领头人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看她并非一般丫鬟的胆识,想来不是普通角色。
"包庇纵容他的话,可能要死的,你们不怕吗?"他冷冷发问。
她的嘴角,浮现一抹莫名笑意,"小王爷的行踪,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只会跟一个人说。"
"谁?"他皱眉,问。
"你们的主子,南宫远。"
苏敏抬起眉眼,那一瞬间,阳光照入她的眼睛,让人几乎无法看透,她此刻的眼神。
这一座宫殿,她并不陌生。
但如今坐在正中位置的人,变成了南宫远。
他居高临下,虽然比起往前清瘦憔悴许多,显得落魄,不过身披金色华服,还是多少让他拾到回了几分的威严。
南宫远觉得站在下面的女子,有些面熟,突然灵光一现,这一名女子,便是南宫政所喜欢的女人。
他觉得整件事,都变得蹊跷起来,他突地气息不顺,剧烈的咳嗽起来,用了好些时候才平复自己的呼吸,喝下一旁小福子递过来的暖茶,润了润咳得生疼的喉咙,淡淡望着这个女人,冷冷开口。"不是南宫桐要来吗?怎么成了你?"
她眼神一沉,幽幽地吐出一句。"我想,我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
"你?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南宫远呵呵大笑,他虽然见过她,倒是没有记得她的名字,不,或许她从未跟他提过自己的名字。
而如今的过分主动,难道是要投怀送抱?
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女人。
"我叫。"苏敏笑了笑,唇边是浅浅的漠然,那一个名字,缓缓传入南宫远的耳边,清新而温暖。"苏敏。"
"苏敏?"他蹙眉,他原本就不是花心思记住别人名字的男人,即便自己的后宫,他记得的也不过三五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很简单,他却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印象。
见南宫远没有印象,她再度开口,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我是苏知遇的女儿。"
"苏知遇的女儿,不是叫..."他恍然大悟,态度一变,不过却突然发现新的疑点。
"你说的是苏郁吧,她曾经是苏家的长女。"她噙着一抹莫名的笑意,望着他,南宫远却觉得她的眼神不如第一眼看上去那么冷傲清澈,而是...有些深沉,有些诡谲,捉摸不透。
突然想到之前南宫政曾经为了这个女人,跟自己翻脸过,他皱起眉头,无声冷笑。"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喜欢上自己的小姨子吗?"
他将姐姐赐给南宫政,他却不要,找上了苏家的二小姐?
怪不得,当知道苏敏被他掳来皇宫,他神情激狂,仿佛要把自己撕裂一样才能泄恨。
果然是古怪的男人。
她不承认,也不否决,那淡淡的笑容,却不知不觉失去了温度。"我想问一下,他如今是何等的境遇。"
他挑眉,一想到这个女人已经属于南宫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是喜欢你,但怎么办,你如今落在朕的手上,如果告诉他,应该不难想象到时候他的样子,凶恶的会跟豺狼一样,好像要把朕吃了一样。"
苏敏听着他的戏谑,藏在袖子之内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恢复了"朕"的自称,是否已经昭然若揭?
突然想到了什么,南宫远的眼底神情,一瞬间变得凶狠:"但,他在当初篡位谋反的时候,就该想到,朕也会有杀回来的一天。"
苏敏没有插话,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是非,或许她没有谈论的资格。他们之间,一直是争夺对立的关系。
他凝视着苏敏这张面孔,突然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变得沉默,越看苏敏越觉得,好像他不只是在京城见过她一两次而已。
还有,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早已出现在自己的眼睛里?
他想的头疼,良久之后,突地想到三王府曾经有过一个让他觉得惊艳的女子,是。南宫政的小妾!
不对,他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他去过三王府好几回,从未见过当时的王妃苏郁,南宫政总是搪塞了几句,而他唯一的印象,便是这个女人。
这个,苏家的二小姐,苏郁的妹妹。
他笑了笑,一切,都揭开了。当时,一定是苏敏代姐出嫁,那么,当年南宫政一定没有善待过她,谁也无法接纳一个名不副实的女人。
南宫远的眼波一闪,笑意突然变冷,变得不怀好意,他希望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相信即使南宫政对她的感情很深,这个女人不过是被动勉强留在南宫政的身边。
"你不是恨他吗?当初他把你玩弄于鼓掌,让你觉得屈辱不堪。"
苏敏垂眸,默然不语,南宫远乘胜追击,添油加醋。"也算是,帮你一同报仇解恨了。"
闻到此处,她微笑,心底却多了几分寒意。
南宫远继续说下去,不理会身边小福子的阻拦:"那回朕说的话,你可以再想想,要不要接纳封位,坐主后宫。"
她朝着南宫远深深欠了个身,神情恳切,并未回答南宫远的提问。"皇上念在我爹和苏家的情分上,是否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苏敏抬起清亮的眉眼,仿佛
"一个?三个都可以,当初苏老也算是照顾过朕的,虽然时日不长,朕也不是忘本之人。"南宫远的心口一热,生性风流的他,经历过这一回的辗转流离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心,也是万分孤独。
她直直望入南宫远的眼底,语气万分平静。"我请求皇上留他一命。"
"他?你说谁?"南宫远面色一白,不敢置信,再度问了一句。
"南宫政。"苏敏念出那一个名字,那一个让她百转千回的名字,她的心口那么酸涩,却无人知晓。
南宫远嗤之以鼻,冷淡地回应一句,似乎毫无考虑的意思。"朕好不容易东山再起,留着他的命,你是想要朕每天做恶梦吗?"
对于南宫远的出尔反尔,苏敏神色不变,波澜不惊。"我想皇上是君无戏言,一言九鼎的人吧。只是留下他的性命而已,若是圣上觉得他太危险,也可以把他幽禁禁足,以免扰乱君心。"
"朕觉得这么做,太轻饶他了。他犯下的过错,再宽容大度的君王,也难以宽恕他的,你明白吗?"他怎么可能轻易宽恕他?
原谅那个一剑刺入兄长身体内的狂妄之徒?虽然他并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南宫政的行为,谋反篡位,已然是大逆不道。
他想到此处,胸口暗暗起伏着,心底的情绪已然暗潮汹涌。
而且,这个女人只身入宫,居然说,要让自己饶南宫政一命?
他眯起双眼,仿佛为了看得她更加清楚,满心疑问。"不过让朕更好奇的是,你为何要冒险保住他的性命?不是恨他入骨吗?你看起来,不像是恨他,而像是喜欢他。"
她看来从容不迫,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一切自然,无论面对何等尖锐的逼问,她都进退自如。"我已经对过去释怀了,如今皇上夺回皇位,他也变成一无所有的人,我想圣上不该对自己的同袍兄弟斩尽杀绝。"
"他可不是朕的兄弟呀,是个谋反的混蛋而已。"他气得牙关打颤,狠狠道,仿佛咬牙切齿也不足他对南宫政的诅咒。"而且,你的话有漏洞,既然你一心打算忘记跟他的过去,如今又以什么立场为他请命?"
"皇上好像要反悔?"她也不去想,到底跟南宫政,是否还有继续的未来和可能,她如今支持着自己站在这里的唯一动力,就是希望可以救得了他的姓名。
双眼可以慢慢救治,但如果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去评论南宫远的手段多么卑劣,如今南宫政处于下风,她不愿激怒南宫远,使得他一气之下,对南宫政做出更加残忍的手段。她的心里,脑里,完完全全都是南宫政的影子,他冷漠也好,他忽略自己也好,他要她走也好,她都不会把他当做陌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