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蜷得像条小虫,缩在墙角。
昨天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仿佛见到她的身边,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
只是她还没有多余的力气眯起眼睛看得清楚,她就再度昏迷过去,她的脖子仿佛受了重击,不知是被粗壮的木棍还是铁棒击打之后,仿佛连抬头睁眼的力气,都使不出。
"吃饭吧。"
一个很轻,很弱的男子声音,缓缓飘来,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发现聚精会神也需要付出很多心力,她看着他,这张面孔实在是陌生。
她确定她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但,她如今是身在何处?
她仔细回想,她是在观看那一处新建的园子,走上流水之上的曲桥,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她才回过头去。
疼。
脑袋传出一阵巨疼。
然后,她醒来,就变成这副样子。
而那个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已经记不太清楚,但她如今唯一确定的是,这个声音,跟如今这个男人的声音,如出一辙!
就是这个男人!
是他!
他是谁,他到底有何居心?这些疑惑,将苏敏胀痛的脑袋,塞得满满的,她知道他是个危险的人,所以她尽量往后缩着身子。
但,她的挪动,很缓慢,很无力,很局限,因为她的手脚,全部被粗麻绳,捆绑着,她的自由有限而遥远。
"吃饭吧。"
这个男人,仿佛觉得苏敏没有听到他不低不高的声音,所以他耐着性子,再度说了一句。
她的双眼,充满敌意,冷冷看着这个男人。
他的身子清瘦颀长,身着白底翠绿花纹的绸衣,看起来不像是下人,他的五官称不上好看俊朗,却也称不上难看,怎么说呢,他让人觉得他身上有种浓浓化不开的诡异感。
他的脸色偏白,不若粗壮汉子的那种黝黑或是蜜色,仿佛是藏在深闺的大小姐,一直躲在闺房,不常出去晒太阳。
他的眼睛不小,但看人的眼神,却让苏敏很不舒服,他的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平静的让人窒息。
他的唇不薄不厚,无法揣摩他是忠厚还是无情,他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仿佛飘在半空之中。
如果他的气色和精神不这样,或许称得上是个看起来比较得体的公子哥。
他端着一碗饭,白饭上面是蔬菜和鸡腿,他朝着苏敏的方向伸出手去,那手骨崎岖,跟常人有些不同。
苏敏的胸前尽是怒气,不想接受他的嗟来之食,更何况,谁知道他是否在饭菜里面下了药?他的目的还未清楚,她不可能对他放下戒心。
她蓦地踢开他端过来的那碗饭,瓷碗摔在不远处,绿色的蔬菜滚落地面,鸡大腿停在米饭的周围,两个人之间,突地气氛变得僵硬。
尴尬,难堪,危险,冰冷。
"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带到这种鬼地方有什么用意企图?你是要钱吗?"
对于这等无法预料的遭遇,她实在难以继续忍耐,怒红了双眼,一股气全部说出口来。
"对啊,我还没有跟你说过。"
他缓缓直起了身子,仿佛他对于苏敏踢翻食物的举动视而不见,毫无所谓,他缓缓地,缓缓地挺直了腰杆,望着苏敏瞪大的双眼,他笑了笑。
那种笑容,并不让她觉得释怀或者温暖窝心,相反,她突然觉得他的情绪,让人难以理解。
所以,更加危险。
"我是。"他顿了顿,语气听来很缓和,他看似平和的眸光,突地定在苏敏的身上,闪过一道诡异的火苗。"你的夫君。"
苏敏闻到此处,突地紧蹙眉头,用尽全力贴着墙壁站起身来,冷眼看他。
这个男人,是无知还是不怀好意,她无法确定。
沉默了半响,理智重新占领了苏敏的身心,她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望入那一双淡色的眼眸之内,淡淡说了句。语气并不跟一开始那么满是敌意,却也毫无一分热络。"什么?我并不认识你,你别捉弄人了,如果你不想跟官府有所关系的话,最好马上放了我,我可以忘记有这回事,不跟你计较。"
"你会吗?我若是放了你,你会马上去官府报案的。"他会意一笑,没有走向她的身前,还是停在原地,说话的速度太慢,跟年迈的老人一样。
这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多岁吧,她这么想,却没有热血男儿的一分朝气,更像是垂暮夕阳。
听到这一句,让苏敏突地气结词穷,他看起来很平凡,可是他说的,却是她内心的想法,对于对自己有害的人,她绝不会股息仁慈。
"你准备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她压下心口的怒火,努力让自己沉下起来,让整个人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保持着彼此这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在这个看不到太阳和月亮的地窖,除了这个男人,到底是否还有人知道她如今的下落。
她被困在这儿,已经一天了。
她不知道何时能够出去,还有,到底南宫政是否已经发现,她深陷困境。
一种浓浓的悲哀,透过肌肤,蔓延到体内每一处角落,她不懂到底这个地窖之外是否人来人往,可惜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
"你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什么时候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他走向前一步,却没有料到苏敏的脸色一白,她的情绪激烈而固执。
眼眶发红,她怒吼一声,完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你疯了吗?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知道我是谁的话,你就会嫁给我吗?"他像是不敢越界,收回了脚步,似乎没有被这样歇斯底里的女子吓倒,他的眼底却是闪过一道笑意,仿佛耐性极佳。
苏敏紧咬着下唇,闷声不响,暗暗紧握双拳,实在不清楚这个男人是故意要她难看,还是天性就如此,他的逻辑,跟常人有些背道而驰。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天赐。"他眼波一闪,视线还是没有移开,顿了顿,说话的速度更慢了三分,仿佛要让那三个字,牢记她心。"马天赐。"
"你是马老爷的儿子?"她猛地想起,这个姓氏,到底跟谁有着最大的干系,她眉头皱的更深了,始终无法不介怀。
"是啊。"他点点头,仿佛对于她的记忆力,很满意,也觉得兴高采烈。
她的脸色,更加沉重了,苏敏的目光刮过这个年轻男人的削瘦面孔,冷沉地问了句。"是马老爷精心策划的整件事吧。"
他猛地摇摇头,急于澄清,想要伸出手让苏敏平静下来,她却侧过身子,不让他触碰。有些迟疑,他收回了手,说道。"跟我爹无关,是我想要把你留下来的,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你是说,他都不知道我在这里?"她的心底,满满当当都是绝望,如果这件事只是马天赐的任性妄为,那么,这世上没第三个人知道的话,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的胸口,酸酸的,涩涩的,又仿佛是压了千斤巨石,她变得沉默。
他等待着苏敏的意见,眼光直直的,透露着期盼。"只要你一点头,一答应,我马上带你去见我爹。这样,他就知道我们的喜事了。"
喜事。
这两个字,还真刺耳。
"我跟你不合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退去了原本的情绪,整个人看起来恢复原本的从容不迫,泰然处之。
他的眼底,划过一道异样深沉的颜色,他缓缓地转过脸来,声音没有一分波澜。"为什么?"
"其中的理由,我已经跟你爹说过了。"她仿佛产生错觉,他缓慢转脸的时候,好像要变脸一般的诡谲。
她幽幽地说了一句,只是在那一双淡色的眼眸之内,突地发现了很奇怪的征兆。
"那就再跟我解释一次。"突地,一瞬间而已,他的温和面目,变得勃然大怒。他猛地眼神一沉,还算端正的面孔,微微扭曲狰狞起来,显得有两分愤怒的凶狠。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苏敏没有任何的畏惧,直直望入那一双陷入疯狂的眼眸之内,清冷的嗓音传来。"不,是深爱的男人。"
"没关系。"他像是被这个理由,吓到了,沉默了半响,正在苏敏以为他肯定会陷入两难的时候,他却开了口。
她无奈手脚无法自由移动,否则,她也不必像是一个被蚕丝捆绑的蚕蛹一般毫无反抗的能力。否则,她若是反抗,这个看起来单薄的男人,或许也不是多么强大的敌手。
她微微眯起黑眸,觉得他的回答,不可思议。男人对女人的过去都很介怀,他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会说出如此豁达的话语来?
她觉得好奇,疑惑,不解,更加痛苦。"怎么会没关系?你没听懂吗?"
"你知道我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吗?"他却没有继续那个话题,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眼神退去了怒气,再度变得缓和温文。
他看她的模样,更像是痴迷。
那种让人觉得真正窒息的,喘不过气来的,痴迷。仿佛他的眼光胜过她手脚之上的麻绳,勒紧了她的白皙脖颈,一分,一分地紧了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