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尝不出任何味道,美酒跟白水,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区别。"苏敏挽唇一笑,话语中没有任何尖刺,因为今日感知不到南宫政的任何敌意。
就当作,是一般的商人对待,她不想轻易流露自己内心的情绪。
突地手边传来一阵温厚的力道,她不禁微微怔了怔,低下头去,只见南宫政已然一手扼住她的柔荑不放。
虽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却也不若之前有过的经历一样,将她的手勒的生疼,她能够感觉的他把自己拉向身侧,右手无声滑落。
手边顿时传来一阵虚空,她微微抿着粉唇,不再看他。因为一想到爷爷提起的如意的深意,她的心情就一样复杂难辨。
他不会是那个意思,他只是随便选择了一份稀有又昂贵的礼物而已,他怎么会想到要她如意?
之前那个百般凌辱折磨她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人,是不可能那么彻底的改变的。
很多性情,是根深蒂固的。
南宫政默默瞥了她一眼,看着她垂下眉目的神情,心口一紧,即使是这个时候,她连看他,都不愿多看一眼。
一想起那一日他揍伤吕青阳的时候,她想也不多想就跑去扶着那个男人,就是这种毫无思考之下的抉择,让他看清楚她的心。
"如你愿了。"南宫政一手轻轻抬起她的脸,将另一手所持杯中的酒轻轻倾入她口中,眼神万分深沉。"干一杯吧。"
酒液滑入她的口舌,她没有任何准备,所以几乎被呛着了,轻轻咳了咳,含糊不清地重复着那一句话,心中满是疑惑不安。"如我愿?"
淡淡的酒香从她的口中溢出,南宫政的视线无声锁住她的晶莹面目,因为呛酒而微微酡红的芙颊,水润的粉唇,仿佛让人禁不住一亲芳泽。
这般想着,他的眼底闪过一道旁人难以察觉的炽热。
"是来辞行的。"南宫政沉默了半响,才放下手中紧握的酒杯,徐徐开口。
苏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几乎做好今日独自了跟他对峙的打算,但他刚才跟自己说了什么?
他说的是,他跟她辞别,就要离开洛城了!
一手在圆桌下拉紧绣花裙裾,苏敏反应过来,常常舒出一口气,笑弯了眉眼,神色柔美:"真好,我们各自终于可以回归原来的生活了。"
空着的右手,她终于举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微笑着望向南宫政。
"是啊,对我们而言,都是值得庆祝的好消息。王爷,我陪你干一杯。"
她看不出一分落寞,脸上有的,只是清美的喜悦,这一幕映入南宫政的眼底,瞬间变成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见南宫政不再举起酒杯,噙着笑意径自一饮而尽,全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即使是在南宫政似乎冰冷却又更像是炽热的视线之下,她也自然而然地欣然接纳。
"虽然不算什么以德报怨的人,但之前的一切我不想再提,如今安下心来陪王爷吃这顿饭,喝完这一壶酒,我就该对王爷说一路保重。"她神色自若地替南宫政斟了一杯酒,没有任何异样,万分平静地说完这一番话。
她见酒杯满溢,才停下手来,南宫政看向那满满的酒杯,不由得心生向往,仿佛她衣袖上的馨香,也沾染了南宫政的每一口气息。
眼神一暗,她察觉的到他不同以往的沉默,揣摩着他不喝酒的原因,往事历历在目,不禁低笑出声。"王爷该不会是怕,我又下毒吧。"
看着她唇畔的笑意,他的胸口逸出一阵闷痛,嗓音低沉,眼底蓄满了古怪的神情。"没必要对我这么笑。"
"这笑,不是虚伪的,是真心的...如今我恢复了苏敏的身份,想要过平静无忧的生活,开心就笑,伤心就哭,随性而为。"苏敏似乎察觉的到他语气的沉重,却还是无法看透他的内心,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满不在乎地说着。
是真心的笑。
心中默念着她的话语,南宫政扯唇一笑,他不习惯被任何人看清心底的情绪,即使是如今,也是如此。
俊眉轻挑,他的神态有些散漫,却令那邪魅的俊美面孔,显得更加迷人而危险。"本王离开,你这么高兴?"
"反正王爷已经决定要离开了,我既然赴约,当然是要笑面迎人了。我们商人流传一句话,不打笑面人,王爷应该听说才对。"她微笑不减一分,不疾不徐地回应。
下一瞬,仿佛为了证明这酒她进门之后没有做过任何手脚,她将酒杯凑近粉唇边,品了一小口,甘冽火辣的味道,在胃带内翻滚蔓延,仿佛要把她整个身子烧起来一般。
南宫政也随之举起酒杯,望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仰头,一饮而尽。
"空腹喝酒,伤身子呐,既然点了这么多好菜,王爷怎么光看不用?"苏敏只知道今日不知为何,被他看一眼,也觉得万分不自然,她不想彼此被沉默淹没,只能率先打破尴尬而难熬的死寂。
他要走,似乎她终于卸下一身防备,语气和神色,都瞬间变得柔软。南宫政不清楚,他该继续看着这样自然的苏敏,把她的身影神态都锁入自己的心中,还是应该觉得愤怒,毕竟她的内心,那么渴望企盼的,居然是他的离开。
黑眸之内涌入更多难以辨明的情绪,他的神色依旧疏离漠然,淡淡丢下三个字。"你吃吧。"
"那就不客气了。"苏敏睇着他,笑意轻柔婉约。
那在笑弯了眉眼的眸光之内,他看到一分温暖,虽然比不上她面对吕青阳的毫无保留,至少不再是往日那份清冷高傲和咄咄逼人。
那种温暖,似乎足够化解彼此之间的误会,他也不禁问自己,是否那温暖再度满溢而出的话,就会融化他冰冷的心。
如果是的话,那太可怕。
那好像比起尖利的刀剑来说,更能够遏制他。
苏敏握住手中的筷子,夹起一块唐酥排骨,曾经有过记忆,在她小时候她是特别钟爱这道菜的,不过如今,她早就忘了那其中滋味。
她细细咀嚼排骨的味道,神态优雅,喝汤,吃饭,夹菜,眼神微微闪耀着光芒。
每一个动作虽然都像极了用金银养成的大小姐风范,却又比起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多几分真实的满足。
她只是挖掉一口白饭而已,让人几乎怀疑她吞咽下的,是最美味的鱼吃燕窝。
"你演的很逼真,外人看到这一幕的话,只会觉得这佳肴如此美味,让人垂涎三尺。"南宫政不冷不热地说道,眉目之上的褶皱,不知何时居然舒展开来。
"一日三餐,对我来说,虽然跟吃草一样,但我不想让其他人看穿。这些年,我自然养成一套保护自己的本事。"她没有抬头,握住手中的汤勺,轻轻吹冷,继而喝下一口香菇鸡汤,最后餍足了才回应他的疑惑。
虽然她吃饭的过程让人食指大动,但她不过吃了小半碗白饭,动了几口筷子而已。
南宫政笑着望她,凝神关注她放下筷子的饱足模样,似乎那一瞬间,他也被感染,觉得饥饿。
"吃的真少。"
苏敏闻到此处,黑白分明的眸子内,闪过一道万分悲凉的颜色,只是她没用多少时间,再度伪装起来,柔声说道。"人生跟吃饭一样,很早我就学会了,吃很少的饭,对任何一切没有那么多渴望,所以我的胃口,很容易就饱了。"
她说的话,有双层寒意,南宫政自然听懂了,也没有再说破。
苏敏几乎要被今日异样的沉默折磨地无法思考了,他要离开之前,居然安静地判若两人,她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他。"你最近毒发过了吗?"
最后,她想起了一件比较关心的问题,抬起晶亮的眸子,直直望向他的俊脸,毫不遮掩地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他黑眸一沉,径自拿起筷子,用起晚膳,继而不再回答她的疑惑。
他这样不置可否的漠然反应,让她还是无法揣摩,到底是还是不是。
"听爷爷说,毒发起来会很痛苦,你。"犹豫万分,苏敏不清楚,该如何结束这个话题,进退两难。
下一瞬,南宫政转眼又恢复原本优雅的邪笑,看来莫测高深。"怕我毒性发作熬不过死去的话,你会自责一辈子吗?"
"我为什么要自责一辈子?"苏敏急着反驳,脸色不知道是因为美酒熏陶的缘故,还是情绪太过急迫,扬声辩驳道。
"不会吗?"他的黑眸像是镶嵌着最佳的黑玉一般灼灼,锁住苏敏的所有反应,她又急又气的模样,虽然刺痛他的心,却看起来又天真,又迷人。
苏敏不满他的质问和暗示的指责,因为生气,所以那一双清水眸子愈发闪亮,胜过天边的星辰一样耀眼。她指着南宫政,柳眉微蹙,沉声道:"你之前那么对待我,你从没有觉得良心不安,难道你准备自责一生一世吗?你当然不会!我之所以会错下毒药,也是你逼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