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城推门进来的时候,炎凉就这么落寞地坐在沙发上,帮她准备的房间是贵宾病房,设备齐全,她却没有开灯,虽然是白天,不过窗帘拉着,房间里一片漆黑,好似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之中,还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梁希城忍下了叹息的望,按下了玄关处的开灯,光明顿时取代了黑暗,炎凉下意识地蹙眉,眯起眼眸,耳边传来一阵关门声,然后是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梁希城坐下,看到她手中的发夹,蹙眉,"休息一下?晚上你上飞机之前,你妈应该可以出手术室。"
炎凉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自己的发夹,虽是显得漫不经心的动作,梁希城还是发现,她很小心翼翼。
她抬起头来,看向他,语气格外的平静,"希城,原本我是这么想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只要我妈平安无事,那么我就上飞机,去英国,到高等,也许这么一走,就是一年半。我不确定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我只想着相信你,相信你会处理好一切的问题,哪怕我妈的问题,我明明知道,我这样的作法,对我妈来说太不公平了,我还是一直催眠着自己,我妈她一定会谅解我的决定的。可是刚刚,我听到你和谈话,然后我发现,我其实一直都在隐忍,这是我心中的一道坎,没有办法跨过去的话,我走,也不会安心的。"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想着去依赖自己身边亲密的人。
炎凉想,她之前就是这样吧,母亲车祸,残忍的真相,非典,产...所有的打击一并袭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乱了,慌乱之中,只想着抓住唯一的温暖。
愤怒之中的人,是没有办法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想问题的,可是选择退步的时候,却会冷静下来。当她站在他的立场上,去用他的角度看待车祸的事情的时候,她想,她能够选择原谅。
这应该是一种...爱屋及乌的心情吧?
知道了的事情,又如何装傻充愣,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我一直都在长廊的转角处。"炎凉的声音低下去,慢慢地说:"你和你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很意外,可是又觉得,好像明白了之前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一些问题。这么多年来,我也不知道,当年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妈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个话题,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大有文章呢,你知道的对么?请你告诉我。"
梁希城眉峰紧蹙,进来之前就知道,她会问自己什么问题,但是真的面对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那么复杂的过往,是不是真的都要摊开来,摆放在她的面前,让她亲自看一看,曾经,那一段过往,是多么的血淋淋?
为什么两个人,好不容易靠近,中间却是要生生地落下一座大山?
如果,她知道了,白祺当年的死,和自己的父亲有关系,她还会这样平静地坐在自己的面前么?
梁希城为难,心里七上八下,什么样的滋味都有,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焦躁情绪在他的体内翻滚着。他没有忍住,摸了一根烟点燃,皱着眉头抽了两口,才想起这里是医院的病房,身边还坐着一个炎凉,伸手捏灭。
"炎凉,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话么?"梁希城沉吟了片刻,慎重地开口,"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觉得,你也不是一定有知道的必要。我不是想要刻意隐瞒你什么,只是想要保护好你。"
"你所谓的保护,对于我来说,未必是我想要的。每个人都有知情权,那是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一半,我不可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你真的不肯告诉我,我也可以去找楚奕晟,我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我总是有办法知道的,可是我希望这件事情是你亲口和我说的。"炎凉一本正经地打断梁希城的闪烁其词。
她这个时候提起"楚奕晟",的确是为了刺激梁希城,因为知道,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和占有欲,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去找楚奕晟的,也只有这样,他才会说出她想知道的事情。
果然,梁希城眸光一沉,伸手就将炎凉拽入了怀里,一手扣着她的后颈,一手抚过她的脸颊,嗓音低沉,紧绷,"以后,别在我的面前提起什么楚奕晟,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起那三个字,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不要把我和你的关系掺杂进去。你能做到,我就告诉你。"
炎凉的心思也算是慎密,所以梁希城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希望你能够冷静,不要把我和你的关系掺杂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当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自己的父亲和李蕴沁有关系,那么是不是他的死,也也李蕴沁有关系?
她拧眉,心中涌上一股凉意,可以承受母亲发生了车祸,可是父亲的死,难道也要承受么?
她觉得难过,什么都不知道,胡乱猜测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可是真相就在自己的面前,触手能及,却又不敢伸手的时候,就像是身子里面有两个灵魂,在相互撕扯着。
痛苦,悲伤,铺面而来。
知道自己应该勇敢去面对,但是,是不是面对了之后,还可以让所有的一切站在最初的原点?还是站在一个自己都不能面对的境地?
炎凉没有立刻回答,深沉的语气染上了几分霸道,"炎凉,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从来就没有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隐瞒着,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但是什么时候都好,你想知道,就让你知道,不过让你知道之前,先和你说清楚,这辈子,你是我梁希城的妻子,就永远别想着逃开我。"
"现在,就想着要逃开我了?"
梁希城深沉的眸光跳了跳,伸手,忍下了叹息的欲。望,"别这样,嗯?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老婆。"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力,"看着我。"
炎凉有些泛红的眼眶,对上了梁希城深切的眸光,她看着他瞳仁深处倒影出来的自己,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其实已经想好了的,她想要去面对,现在这样闪闪烁烁,又算是怎么回事?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我想知道的事,你现在告诉我。我爸,是怎么死的?"
"想清楚了?"
炎凉点头,"嗯。"
梁希城伸手托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拽了拽,炎凉也没有反抗,反抗反而会让他觉得不安吧,她觉得,所以任由他这么亲昵地抱着自己。
他沉默很久,好半响,才出声,沉沉的嗓音,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明厉。
"不知道应该何从说起,你刚刚听到了我和我母亲的谈话,你就应该知道,我母亲她...年轻的时候,和你的父亲相恋过。我母亲她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我外公是一个很看重门当户对的人,他不同意我母亲和你父亲的恋情,做了很多手段棒打鸳鸯,最后终于得偿所愿,拆散了他们。"
"我不知道我外公当年和你父亲说了什么,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父亲是一个很有骨气的男人,想必也是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所以迫使你父亲和我母亲分了手,只是我母亲这些年来一直都不知道,当年他们分手的原因,是我外公在背后插手了,她以为是你父亲抛弃了她,一气之下,就同意了当初对她一见钟情的男人的求婚...就是我的父亲。结婚0几年来,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父亲,我想,这辈子,她大概是真的只爱过你父亲。"
梁希城顿了顿,只觉得喉头有些苦涩,他让炎凉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才问:"我可以抽烟么?"
炎凉知道,他只有在烦躁的时候,才会凶猛的抽烟。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听到了当年事情的上半段,很冷静地点头。
梁希城点了一根烟,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窗口,打开了窗帘,推开窗,让房间的烟味消弭,不想让她吸入太多的二手烟。
炎凉看着梁希城挺拔的身姿站在窗口,外面有阳光暖暖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精致的五宦,却是蕴着几分冷意,再度开口,因为站的有些远了,声音也仿佛是透着几分飘忽。
"你父亲和我母亲分手之后,认识了你的母亲,他们是怎么样结合的,我不清楚,就知道婚后不久,生了你。炎凉,你知道你父亲也是一个建筑设计师么?"
梁希城伸手,掸了掸烟灰,英气逼人的五宦有一般好似隐匿在白色的烟雾之下,神色莫测。
炎凉心头跳了跳,意外。
她的父亲,是个建筑设计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