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来到院中，向众人眉飞色舞地将如冰的话重复了一遍，司空曙听了，难以置信道：“真有此事？”

如霜道：“一开始我也不信，但听她说的，好像是真的。”

司空曙霍然站起，匆匆进了如冰的房间，问道：“如霜说的都是真的？”

如冰道：“我也不能十分确定，应该有六七成把握吧。”

司空曙低低道：“可我要的是十成把握啊！”

如冰道：“‘凤凰涅槃’是极凶险的功法，我当时是抱了赴死的决心修练的。可现在我既然好好地活着，就说明我的体质有异于常人之处。后天便是最后的期限，如果我能熬过这一关，蚀骨散的毒性便会在我的体内自行消解。”

“后天……”司空曙若有所思喃喃道。

司空曙复来至院中，众人齐声追问：“怎样？”

司空曙道：“大概有七八成把握。”

“性命攸关，七八成怎么可以！”花遇春焦急道。

司空曙低头沉默片刻道：“我只能自己给她研制一些解药，但是，我也不知道这些药能不能管用。”

花遇春焦急道：“你这说得都是什么话啊？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

本来司空曙就在为如冰的身体担忧，又经花遇春这样一说，也忍不住怒道：“难道我不想救她吗？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替她去死……”说到这里，方觉得自己一时情绪激动，有点失言，便住了口。

独孤弦道：“上次我们去风尘堡之前吃的穿心莲，不是可以解百毒吗？这次我们为什么不再去找穿心莲？”

司空曙道：“我早就想过了，来不及。从这里去莲花山，需要两天一夜，而后天就是蚀骨散最后发作的日子……”

所有人都不再做声。良久，司空曙站起身道：“我去准备解药。现在，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希望如冰能挺过这一关。”

眨眼，就到了蚀骨散爆发之日。如霜和司空曙留在屋里守着如冰，其他人都在院子里候着。

才吃过早饭不久，如冰就觉得身体又开始似痒如疼，且不断加剧，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骨头。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紧咬，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

司空曙见了忙问：“怎样？还挺得住吗？”

如冰费力地点点头。

司空曙道：“估计这种剧痛会持续一炷香的工夫。”说完，示意如霜将手帕递过来，让如冰咬在口中。

如冰疼得在榻上不住地翻腾，甚至用头去撞榻板，如霜见了，含泪对司空曙道：“你不是熬了解药吗？快给她吃药啊！”

司空曙道：“我也不知道那解药管不管用。”

如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那也要试试啊！”

司空曙只得将解药拿来，和如霜一起，喂如冰喝下。可是，如冰当即全部呕了出来。

如霜收拾了榻和地面，忍不住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冰浑身发抖，依旧在榻上不住地翻滚，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如冰渐渐安静下来，然后一动不动。如霜见了，哭道：“司空哥哥，你快来看看她，她会不会……”

司空曙忙道：“我来看看。”他抓起如冰的手腕，屏息号脉，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说道：“你姊姊已经挺过了这一关，她现在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就会没事。”

如霜听了，笑逐颜开道：“真的吗？”

司空曙含笑点了点头。

如霜替如冰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拿过一张薄被替她盖上，便和司空曙轻退了出来，将门掩上。

院子里的人见了他俩，都把探寻的目光投了过来，花遇春问道：“怎样？”

如霜低头抹着眼睛，司空曙也满面愁容一言不发，花遇春嚷道：“我就知道这样不行，我就知道这样不行！如冰……”说着，便要往屋里冲。

司空曙拦住他道：“如冰睡着了，你别去打扰他。”

花遇春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如冰睡着了，你别去打扰他。”司空曙重复道。

“啊？哈哈！睡着了，如冰睡着了！她没事了！”花遇春竟乐得笑出了声。

众人听了，也都松了口气。

直到日头偏西，如冰才醒来，她的气色已大好，全身也并无不适之处，只是功力还没有恢复。

如冰看到她的榻边围着一圈人，动容道：“谢谢大家！”

逐花蝶抢先道：“你没事就好。”

如冰在桃园将养了几日，功力便已彻底恢复。这日，她打算回素心宫，便去找司空曙辞行，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司空曙忙请如冰坐下，将小梅来找他之事说与如冰，又道：“很显然，这又是一个圈套。”

如冰心内明白，但却不愿多言，只简单说了几句，便出了司空府，又与其他众人一一道了别。

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如霜明白，虽然她偶尔还是会嫉恨姊姊，但内心里，她只把如冰当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姊妹俩泪眼相对，然后紧紧抱在了一起。

如冰辞别桃园众人，独自朝素心宫走去。

话说燕飞儿，早已得到千红窟传来的消息，知道如冰已回到桃园，只是生死未卜。她将应付如冰的话打了无数次腹稿，确定毫无漏洞才放心。

这一日，果真守门的宫女欢天喜地地一路嚷道：“宫主回来了！宫主回来了！”

燕飞儿等人听了，匆匆出了大厅来迎接。只见如冰衣着光鲜、面色红润，只是比离宫时略瘦了些。小梅红了眼眶，只说了两个字：“宫主……”如冰将温和的目光投向她。

此时，燕飞儿早已高声吩咐道：“快！快去浴池准备热水！还有厨房，做两三样精致的素菜并点心上来。哦，对了，还有紫薯小米粥，米要熬得烂烂的！”

众宫女一一答应着去了。

原来，如冰每每外出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泡澡，接着略吃一点素食和点心，再舒舒服服小憩一会儿，然后才开始处理宫中事务。

如冰醒来时已是午后，小竹伺候她更衣，之后便来到了书房，先叫了小梅来。

小梅一见到如冰便道：“宫主，难不成您真的在外面遇到了危险？”

如冰略点一点头道：“得亏你机灵，去找了桃园的人，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受着怎样的苦。”

小梅道：“这件事，您一定要查查清楚。”

如冰道：“嗯。那你去吧，帮我把燕飞儿叫来。”

燕飞儿听说如冰叫她，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挂着谦恭的笑，方进了书房。

如冰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

燕飞儿眼珠一转道：“您在外面，都还顺利吗？”

“你猜猜看。”如冰淡淡笑道。

“看您的神情，应该很顺利。不过，身体倒是清减了些。”燕飞儿道。

如冰依旧淡淡笑着，不置可否，又问：“你能把遇到香姐的情形详细说一下吗？”

燕飞儿作回忆状，然后说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也有点模糊了，只记得那天我出去办事，在街上遇到了香姐。虽然她添了年岁，但样貌还没有大改，我一下子便认出了她。”

燕飞儿说着，偷眼觑了一下如冰，接着道：“我上去与她打招呼，她说……”说到这里，燕飞儿顿了一下，仔细观察如冰的表情，见她并无愠色，才又大胆说道：“她说，老爷当年霸占了她，她为此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受了二十年苦。如今她老了，听说老爷在妙峰山，她要去找老爷，晚年做个依靠；她有江南三怪撑腰，谅老爷也不敢不从。”

“香姐走后，我暗自思忖：老爷既在妙峰山，那便是出家人，如何给得香姐一个依靠？弄不好，这是要出人命的！我不敢隐瞒，回来后，便把听到的事告诉了您。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燕飞儿道。

如冰冷笑了一声道：“什么香姐去找老爷，这就是别人设好的一个圈套！”

燕飞儿听了，大惊失色道：“圈套？怎么会！那宫主您……”

如冰不说话，目光如两道利箭般，冷冷射向燕飞儿。

燕飞儿一脸迷惑，喃喃道：“圈套？不能够啊！香姐怎么知道会在街上与我偶遇，这个没有办法提前设计啊！难道是……”

如冰威严地沉默着，并不追问。

燕飞儿沉思道：“我记得当时，我们身后有三四个妇人在那里挑选头饰，我们的谈话，她们肯定全部听见了。会不会，那几个妇人，认识宫主？”

听到这里，如冰道：“那你认为呢？”

燕飞儿道：“只有这一种可能——是那几个妇人走漏了风声。”

如冰盯着她的双眼，语调平和地问道：“只有这一种可能吗？”

燕飞儿也目光坚定地看着如冰道：“是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如冰垂下眼帘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

离了如冰的书房，燕飞儿有点双腿发软，她瞅瞅四下无人，慌忙回了自己的房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