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筱道：“我和阿母、祖母在一起，无论缘起还是结居，都差强人意，可是，这十八年中，若没有她们的爱，我也不可能长到现在。”

雨潇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她们当初的错误之举，这些年，你会过着和秋月一样的生活。”

秋筱有几分黯然神伤道：“人生没有如果，造化弄人，夺走了我的骨肉亲情，却也将你送到我身边，我不抱怨。”

雨潇听了有点动容，牵起秋筱的手道：“我带给你的，亦是苦大于乐。”

秋筱道：“你有你的不得已，这些年你的生活，又何尝不是苦大于乐？”

雨潇听了，热泪盈眶，无语将她揽入怀中，良久，方松开她道：“你若想去青草堂，我陪你，你与她们，也须做个了结。”

秋筱听了点点头。

随后二人抛开这个话题，嬉闹了一番，雨潇当晚住在花府，打算次日陪秋筱一起去青草堂。

听说秋筱要去青草堂，如冰命人替她准备了一份厚礼。

花朵不解问：“阿母，她们偷走了我的小女，你还给她们送大礼！”

如冰道：“不管怎样，秋筱是她们含辛茹苦养大的，一码归一码，理应答谢。我想，筱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花朵笑着佯嗔道：“就您心大，十三娘曾经把您害得那样惨！”

如冰也笑道：“她一心想着害我，最后害惨了的是自己，你说，我还能跟她计较吗？”

花朵笑道：“照您这么说，确实不能跟她计较。”

如冰又道：“正好雨潇来了，由她陪着筱儿，再合适不过了。”

花朵“呵呵”笑着，揶揄道：“是啊，未必她们偷走我的孩子，我还提着大礼登门拜谢！”

如冰笑嗔道：“你呀，何时也学会了尖酸刻薄！”

母女二人一边聊着，一边将礼物准备好，方各自去休息。

次日早饭后，花朵亲自来到秋筱房间，千叮咛万嘱咐，秋筱道：“放心吧阿母，有雨潇陪着我呢，不会有岔子。”

花朵又道：“这件粉红色的袍子适合你，快把那紫色的丢掉，太老气。”

秋筱依言，穿了那件粉红色的袍子。

因一直以来，秋筱就同十三娘、公孙惠穿相同的紫色袍子，住到花府后，花朵恨屋及乌，极见不得那紫色，好在秋筱也不是十分喜欢，遂顺水推舟，改穿其他颜色。

秋筱穿戴齐整，又将礼物拿上，一家人将她和雨潇送出门外。

一路无话，是日巳时来到青草堂，十三娘一家人正在大厅闲聊，秋筱携雨潇叩门而入，屋内人都颇感意外，十三娘与公孙惠更是怔怔看着她，猜不出是何来意。

秋筱与雨潇将手中的礼物放下，与众人相见过，秋筱道：“阿母和祖母近来可好？”

公孙惠听了，面带尴尬道：“很好。”

公孙夏见秋筱与雨潇仍站着，忙道：“二位快请坐。”

他二人这才坐了，秋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雨潇便道：“秋筱……哦，胡娇，近日十分想念二位，所以我陪她回来看看。”

公孙惠依旧低首，不知如何搭话；十三娘则铁青着一张脸，低眉敛目，一言不发。

秋筱见自己待着如此尴尬，便膝行至公孙惠近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依样给十三娘也磕了三个头，说道：“虽说阿母与祖母养育我长大，可是开始和结果都是错的，磕过这三个头，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我再不是胡娇，我只是秋筱。”说完，泪下如雨。

雨潇见状，忙起身将秋筱扶起，秋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众人辞行。

公孙夏忙道：“二位远道而来，用过午饭再走。”说完扭头看十三娘和公孙惠，见她二人始终一言不发。

秋筱执意要走，公孙夏也不强留，起身将他二人送出门外，又对秋筱道：“子曙现可在府上？”

秋筱道：“在。”

公孙夏道：“麻烦你转告子曙，过几天，我会去府上拜访他，还望他不要离开。”

秋筱回道：“我一定将话带到。”

公孙夏点头道：“多谢！”

秋筱浅笑着，同公孙夏拱手告别，与雨潇一起，上马疾驰而去。

公孙夏返回大厅，却见公孙惠满脸悲戚，泪流不止，十三娘也是面如死灰。

他不禁为她们难过，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秋筱，较之前温柔敦厚了很多，他推测秋筱在青草堂时，待遇并不十分好，所以，也理解她今天的决绝。

此时，十三娘对公孙夏道：“推我回去。”

公孙夏遂推着十三娘回了她的房间。

忽然，十三娘耸动着肩膀，饮泣起来，良久方止住哭泣，说道：“让你见笑了。”

公孙夏道：“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十三娘听了，心里稍暖，因道：“我承认，当初将这孩子偷来，动机不良，惠儿对她亦是又爱又恨，可是……这十八年，她没有一刻离开过我们，从她牙牙学语，到第一次摇摇晃晃走路，及至长大成人，我们身边，总是有她天真的笑语欢声……”说着，又哽咽起来。

此刻，公孙夏也不忍责备她——让秋筱去刺杀亲生阿母与祖母，这一招，太过阴毒，任是何人都不会原谅，有今日，也算自作自受。

待她平静下来，公孙夏方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能想开些了。”

十三娘无语点了点头。

公孙夏道：“我想明日出发，去清源镇看看司空曙，我俩极是投缘，此次来中原，也是为了参加他的婚礼，我想过段日子带你和惠儿回桑梓，去向他告个别。”

初听公孙夏说要去见司空曙，十三娘马上警觉起来——司空曙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又听他说是去告别，方松弛下来，说道：“那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子野也随你一起去吗？”

公孙夏道：“子野留在家里，照顾你和惠儿。”

安顿好十三娘，公孙夏又去大厅看公孙惠，见程子野正陪着她，羽衣已去厨房准备午饭。

公孙夏在他二人身边坐下，公孙惠问道：“阿母没事吧？”

公孙夏道：“她没事，你呢？”

公孙惠吸了一下鼻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无论如何，我们养育了她十八年……”说着，又声噎气堵。

公孙夏见她伤怀，忙道：“好了，不说了，这些都过去了，以后有乃公（父亲自称），还有子野。你还年轻，喜欢孩子，也可以自己生。”

程子野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公孙惠听了，方破涕为笑。

公孙夏又道：“明日我要出趟门，去看看司空曙，家里有子野帮你照料，我很快就会回来。”

公孙惠抹了抹眼泪，点头道：“嗯。”

这时，羽衣来请大家去用饭，众人进了餐室，见十三娘已在那里，几上的饭菜也摆得整齐整齐。

饭毕，十三娘对羽衣道：“子夏明日要出门，你帮他备些水和干粮，另外准备几件厚衣裳，清源镇的天气寒冷。”

羽衣道：“喏！”

公孙夏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么多年了，从没有女子对他如此体贴入微。

一日无话，次日一早，公孙夏带了羽衣为他准备的衣服、水和干粮，打马向北而去。

话说秋筱回到花府，花朵牵着她的手进入大厅，又仔细凝望她的脸，似乎想看出此行的经过。

如冰笑着对花朵道：“才离开几天，你就那么盯着她看，还不赶紧让他们坐下。”

花朵这才松开秋筱的手，忙让她和雨潇坐下，又唤婢女端上热茶来，然后问道：“怎么样？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秋筱笑道：“那倒没有，就是见面后，尴尬到无话可说……我都跟她们说清了，从此恩怨全了。”

花朵又拉起她的手，轻抚着说道：“那就好。从此安心生活，忘掉以前所有的不愉快。”

秋筱点头道：“嗯。”又环顾四周道：“子曙呢？”

如冰道：“大概在他自己房里，最近他和你姊姊，似乎有些误会。”

秋筱道：“那个神医公孙夏，说过几天要来看他，让他务必在这里等他。”

如冰道：“等会儿见到他，我告诉他。”

雨潇只略坐了坐，便要告辞，如冰和花朵留他用饭，雨潇道：“将筱儿安全送到家，我便放心了，朝中还有很多事，耽误不得。”

见他执意要走，如冰与花朵也不强留，遂同秋筱一起，将他送出门外，目送他绝尘而去，方返回大厅。

安顿秋筱去沐浴更衣、回房休息，如冰便来到司空曙房门前，轻叩了几下，里面传来司空曙的声音：“进来。”

如冰推门进去，见他正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书简，遂在他对面坐下道：“神医公孙夏说过几天要来看，让你在这里等他。”

司空曙放下书简道：“哦，秋筱回来了？”

如冰点点头。

“怎么样？她们。”司空曙问道。

如冰道：“筱儿说，见面后，大家尴尬到无话可说，不过，筱儿跟她们，从此恩怨全了。”

司空曙道：“了了好。”

“雨潇将筱儿送回来，便返回长安去了。”如冰道，“不说他们，你跟月儿到底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