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接过药膏,打开闻了闻,果然清香扑鼻,便松了外衣,要抹上试一试。司空曙忙道:“我去叫荷香来。”
秋月听了,怔怔地看着司空曙,随后黯然道:“好吧。”
司空曙出门来,喊了荷香进去,自己站在门外,想起秋月的脸色,内心一阵刺痛,却也无可奈何。
待荷香出来,他才又进去,此时秋月已衣衫整齐,端坐榻上,只是脸色不似往日自然。
司空曙见了,万分难过,他不知如何向秋月解释,又不能就此遂了她的心愿,便讪讪道:“天不早了,要么你早点睡吧。”说完,扭身欲走。
他刚转过身去,秋月却冲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司空曙的身体顿时僵直在那里。
秋月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抱着他,将脸贴在他后背。司空曙的内心,瞬间如山崩地陷,感情如惊涛骇浪般汹涌,他紧紧握着拳,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要冷静!”
过了很久,他才转过身,将秋月扶到榻边坐下道:“叔公已年过半百,可你还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秋月心里明白,什么都明白,但她还是不放心地问:“叔公嫌弃月儿?”
司空曙笑道:“叔公怎么可能嫌弃月儿,月儿不嫌弃叔公,叔公就感激不尽了。”
秋月道:“月儿更不可能嫌弃叔公,月儿仰慕叔公还来不及呢!”
说完这些,二人似乎已前嫌尽释,依旧有说有笑的,司空曙在秋月睡熟后方离开。
秋月用了一段时间药膏,身上的疤痕果然变浅,直至完全消失,她高兴地去找司空曙道:“这药膏真灵,它叫什么名字啊?”
司空曙笑道:“那就月儿给它取个名吧。”
秋月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叫‘抚月膏’吧,安抚的抚,秋月的月。”
司空曙依旧笑着,说道:“就依月儿。”
秋月又道:“后世若有人得了这‘抚月膏’,便会知道月儿与叔公的故事。”
司空曙目光和煦地看着秋月,蔼然一笑。
时令进入初冬,很快便是秋月十六岁的生辰了,花遇春想着,自从海棠他们入狱,家产又被查抄,家里就一直死气沉沉,现在生意越做越好,如冰也在家中常住,不如以此为名,请“桃园六痴”来聚一下,同时也为秋月庆贺。
花遇春将自己的想法同如冰说了,如冰听后也很赞同,于是,花遇春一面写信通知秋月、独孤弦等人,一面吩咐家人准备宴席所用之物,花府的下人们便兴高采烈地忙乱了起来。
秋月收到祖父的来信,信上说要为她庆贺生辰,并要邀请桃园的旧友全部到齐。秋月将信拿给司空曙看了,并道:“我想请雨欣和胡娇一起去。”
司空曙笑道:“既然是你的生辰,当然是你说了算。”一边说着,一边在脑子里盘算该送她点什么礼物。
午时刚过,司空曙便与秋月来到桃园,逐花蝶见了他二人,戏谑道:“你们现在完全是如影随形啊!”
秋月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有几丝开心;司空曙也并不在意,一笑了之。
秋月见胡娇正好也在,便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开心说道:“过几天就是我的生辰了,祖父说要为我庆贺,你也一起去吧。”
胡娇听了,一面为秋月高兴,一面暗自神伤——自己与她年纪一般大,家人却从未为她庆贺过生辰;如此想着,脸上不免流露出几丝惆怅,秋月见了,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胡娇有点尴尬地掩饰道:“我现在无法决定,还得回去问问家母,我自己肯定是想去的。”
秋月听了,释然一笑道:“哦,那没关系。”
一旁的雨潇也道:“正好家母这几天一直念叨,得空要去花府拜望,这是一个好时机,我和雨欣都要去,你也一同去吧。”
胡娇听了,也不禁喜上眉梢,自是希望能与雨潇同去,但心里又十分清楚,阿母十之八九是不许她去的。
司空曙对魏氏道:“我们都走了,桃园只剩了你一个人,不如一同去吧。”
魏氏回道:“我乃新丧之人,就不去了,留在桃园,替大家看家。”
司空曙听了,也不再强邀。
胡娇回到千红窟,在吃晚饭的时候,鼓足勇气道:“过几天是秋月的生日,他们邀我同去。”
其余三人听了,登时都愣住了,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胡娇以为是自己的话太唐突,忙讪笑着道:“他们只是说说而已,我不一定去的。”
此时,十三娘、胡姬、羽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胡姬回过神道:“人家过生日,你去做什么!”
十三娘眼珠一转道:“去也无妨。”
胡娇听了,欣喜道:“祖母真的答应娇儿了?”
十三娘并未回应胡娇,而是转向胡姬道:“你去给她做几件新衣裳,再给那秋月挑选一份贺礼。我们千红窟的阿娇,出去总不能让人小觑了。”
胡姬只得道:“知道了。”
掌灯后,胡姬来到母亲十三娘的房间,坐下道:“阿母,你怎么能答应胡娇去呢?”
十三娘道:“你用十六年磨了一把刀,却总把它藏在鞘里,有意义吗?适时地,该让宝刀出鞘了。”
胡姬仍担忧道:“可是,万一她们相认了呢?我们岂不前功尽弃了!”
十三娘道:“相认?怎么相认?我们从未向胡娇提过她小时候的事,她们凭什么相认?是你太紧张了。”
胡姬听了,也觉得十三娘说得不无道理,反倒是自己多虑了。
话说素心宫弟子,听闻宫主的生辰快到了,宫主又要回家乡庆贺,便一起商量,要在素心宫提前为秋月庆贺一下,她们请司空曙帮忙想点子,却唯独瞒着秋月。
秋月要返乡的前一天,弟子们将宫内清洗干净后,全换上崭新的衣衫,又焚上司空曙亲手调制的熏香;厨房里从早晨开始就有人在忙碌,此时不时飘出诱人的香气。
司空曙也换上了秋月亲自为他裁缝的浅蓝色锦缎袍子,在书房陪着她阅读书简。秋月偶抬起头,看了司空曙一眼,欢喜笑道:“怎么穿上了这件袍子?你一向都舍不得穿。”
司空曙只是温柔一笑,并未回答。
秋月看看天色不早,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便随司空曙一起出了书房,见走廊里灯火通明,吃了一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司空曙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平常司空曙与秋月用餐的雅室,也是红烛高照,几上还放着司空曙亲酿的椒花酒。
秋月自从战场上负伤后,身子一直较虚,司空曙便亲自酿制了这补身体的椒花酒。
秋月正欲坐下,司空曙道:“今日,我们先去大厅里坐一坐。”
秋月惊诧道:“为什么?”
司空曙道:“别问为什么,你随我来就是了。”
秋月只得随司空曙从雅室出来,进了大厅,却见弟子们个个身着崭新的衣裳,齐刷刷立在地上,正面台上设一小几,几摆着饭菜和美酒。
秋月仍是迷惑地问:“这是怎么了?”
司空曙笑而不答,只是拉着她的手,走至几后席地而坐道:“你不是要回家乡过生辰吗?弟子们听说了,就想提前给你庆贺一下,她们想把素心功的四重功法,练一遍给你看。”
秋月听了,马上热泪盈眶,嗔道:“连你也瞒着我。”
司空曙无奈笑道:“是她们请求我这样做的……”
这时,小兰拱手道:“宫主,子曙,那我们就开始了。”
秋月笑逐颜开道:“开始吧。”
由于空间的限制,参与演练的只有三十名弟子,但见眼前一团团白影,时而柔媚、时而凌厉,衣袂翩翩、如蝶翻飞,三十个人,整齐划一。
秋月暗道:“不知她们暗中下了多少工夫,才能整齐到三十个人看上去像一个人。”如此想着,眼圈不禁又红了。
司空曙端起几上的酒抿了一口,侧过头看了眼秋月,见她专注而感动的神情,更加迷人。
演练完毕,秋月动情道:“谢谢大家。素心宫,是祖母耗费心血创办的,我这个宫主,实在没有出过什么力,可大家,还是这么拥护我,让我很感动……”
秋月说时,司空曙微侧着头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欣赏和溺爱。
小兰道:“宫主蕙质兰心,对弟子们又宽厚,比起如冰宫主,也不逊几分。”
秋月道:“姑姑过奖了,我怎么可以和祖母比。”
司空曙一挑眉毛道:“兰姑姑说得没错啊!”
这话从司空曙嘴里说出来,秋月便不辨真伪,面露甜蜜而羞涩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全部接受了。
小兰早看出了秋月的心思,也道:“你看,连子曙也这么说。”
秋月又道:“好了,你们快去餐厅用餐吧,今晚可以纵情恣意,不必拘束。”说完,便牵起司空曙的手,来到了雅室。
二人坐下后,司空曙道:“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秋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欣喜道:“真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