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春困易乏,但殷琦近来却偏偏总是失眠,夜里难以入睡清晨又容易醒,倒把“春眠不觉晓”这句诗给颠覆了。
每晚入睡前,她只要眼睛一闭,脑子里便会立即浮现出会场上的那一幕来,画面清晰逼真如在眼前。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则渐渐模糊人影憧憧,像一桢画的背景,唯独清爽文雅、眉眼笼着淡淡愁绪的远志从模糊的人群中脱颖而出,眉目鲜明又生动。每逢此时,殷琦的心也被一层愁绪给笼上,淡淡的如一缕云烟,缭绕在心间挥之不去,且渐渐的拧成一个疙瘩:“远志他究竟是怎样长大的呢?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啊!到底遭受过多少磨难挫折,被人无端训斥过吗?尝过白眼吗?唉!肯定是尝过世间的各种人情冷暖的!”长吁短叹、辗转反侧总是难以入眠。
她奶奶原本已发出细细的鼾声,竟也被她吵醒,迷迷糊糊的问:“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哦?这么点大的人,也有烦心事?”
“没烦什么,就是想一个人,从小就没了爸爸那会吃多少苦。”
“唔——是人,都会经历酸甜苦辣的——百样人生百样苦。”
“远志和淮山从小就没有爸爸啊!”。殷琦终究是藏不住心事,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奶奶仍似醒非醒的应了一声:“哦,他俩啊!唔——木兰吃得苦更多——小时吃点苦也算不得什么的?自古英才出寒家——”
殷琦突然想起仿佛听谁说过,巧云的小姨当年是跟人私奔了的,于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她奶奶:“远志他妈当初是怎样嫁到浮山上去的?”
她奶奶翻了个身,脑子清醒过来,睡意了无。想想,理清思绪,还是慢悠悠的开了腔。
“木兰也是打小就没爹,事事都她哥作主。她哥帮她选了一门亲事,是从南京下放来的知青,说是结婚后就可以一同进城,但是木兰非要嫁远志他爸。远志爸是孤儿,家里穷不说,还住在山上。山里人的日子多苦啊!一辈子很难翻身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哥怎么会同意呢?”
“那后来又怎么同意木兰姨嫁给远志爸了呢?”
“她哥哪里就肯呢?强逼着她嫁给南京人。眼看着婚期将近,实在是走投无路没了办法,也是狗急跳墙人急不顾礼义廉耻,结婚的前一夜跟着远志爸一块逃婚了。”
殷琦听到这里,心里万分的震惊:真是没想到,父母这一代人中也有这么胆大妄为的,敢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就像电视剧里那样。他们这才是书上所说的真正爱情啊!破釜沉舟、不计后果、只求终生相伴。心中本就不平静,此时更是波浪起伏,久久难以平静,更是无法入眠。
上了年纪的人觉本来就少,尤其刚刚又眯了一会,她奶奶现在是越说越精神,竟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又说了许多:“木兰也是命苦,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跟远志爸私奔到山上,却也没过上几年好日子。淮山还在肚里时,他爸就去世了。失了靠山,娘家也断了往来,真是红颜薄命!可惜了,多么般配的一对,郎才女貌哩……”
外面,春风沉醉的夜晚,脉脉花香在暗夜中风起云涌,四处游走。正是四月末,槐花初放的季节,缕缕裹挟了槐花清香的清风穿堂入室,萦绕在床前。这阵阵的香甜平息了刚刚的一场惊心动魄,殷琦的心也在经历过一番跌宕起伏的波折后,终于在清香的催眠下,无可奈何的沉寂下去,渐渐睡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