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出这么一句话，还是那婆子手松了的缘故，如今被小冯氏一个眼刀射过去，那婆子浑身一个激灵，手上的动作快速的反应过来，不知是用了几百年的汗襟，带着一股子臭味，直接就塞到了红姨娘的嘴里，马上红姨娘就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了，那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瞬间就让小冯氏心理得到了满意。

吴老爷见婆子们都出去了，才悠然的从有些微凉的水里起身，拿过一边早就准备好的白布，擦干了身子，就那般当着小冯氏的面，大摇大摆的穿起了衣服。

这样的事，若是在云阳的时候，小冯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毕竟那个时候她与吴老爷的关系并不好，可是到了青阳以后，吴老爷不说对她俯低做小，也是整天的嘘寒问暖，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被宠着，被捧着的小冯氏，突然被吴老爷这般的冷遇着，一时间竟接受不了了。

气上心头，抬手直指吴老爷，道：“老爷就这般顾不得脸面，整天脑子里除了那档子事，就不能想点别的，我哥哥费了多大的力给老爷谋了这差事，难不成就为了让老爷来青阳厮混的不成。”

一句质问，让吴老爷立时皱起了眉头，连着门外守着的安顺家的也跟着提起了心。

男人在一定时候，是要捧着，哄着的，就如同他哄着你一样，女人也要哄着他，尤其是这种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自然不希望在外面被人说成吃软饭的，当然吴老爷后面有吴家托着，谁也不敢说吴老爷是吃软饭的，而且冯家给他的差事，本事就是提着脑袋在干的事，现在事发了，吴老爷正对冯家恨着呢，小冯氏还以为样一种施舍的口吻，让吴老爷对冯家感激涕零，这不正如有心理扎刺一般，吴老爷哪能不起火。

吴老爷也没像往常那样顾着小冯氏的身子，而且小冯氏找他回来，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索性今儿就把这事说破了，吴老爷大摇大摆的坐到了椅子上，连看都未看小冯氏一眼，拿起桌上早已沏好的茶抿了一口，才道：“夫人请老爷回来，所畏何事？”

小冯氏心下一凉，依小冯氏以往的脾气，发落了红姨娘，自是甩袖子就走，可如今她走不起，她还指着吴老爷救冯家一把。

这时候就算小冯氏不想低头，也得低头。

稍微缓了口气，小冯氏才道：“老爷，妾身想问问，冯家的事，老爷可知道？”

吴老爷点了点头，道：“听说了！”

小冯氏猛的盯着吴老爷问道：“老爷什么时候听说的？”

吴老爷却是讥笑道：“难不成夫人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我什么时候听说与冯家的结局有何相干。”

说到这，吴老爷索性把话挑开了道：“夫人莫不会以为老爷我会去为冯家奔走吧？”

小冯氏一怔，看着吴老爷恨不得与冯家不曾相识的样子，气道：“冯家是老爷的舅家，是妾身的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就不急吗？老爷就不该为冯家奔走吗？”

吴老爷如同听见一个好笑的笑话般，呵呵乐道：“夫人，老爷是说你天真好呢，还是说你自已蒙蔽自已好呢，夫妻十几载，我原想给夫人留些脸面，以后夫人在府里也好立足，莫不是夫人连这最后的脸面也想扯破了不成。”

安顺家的在外面大着胆子听着，见吴老爷的话越说越寒凉，心理生怕小冯氏受不住，忙在外面借口敲门道：“太太，下人来传饭了，太太与老爷回上房说话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试图推门进来，见屋里没人答话，安顺家的就大着胆子推了门进来，低眉敛目，连头都未敢抬，心理虽打着颤，可是到底在小冯氏身前多年，稳稳的道：“老爷回府半晌了，这都天要黑了，太太的肚子也禁不得饿，奴婢做主，让下人把饭都传到了上房，还请老爷顾惜着身子，太太顾惜着肚子里的少爷，这会先把饭吃了，回头有什么话再好好说也成。”

安顺家的这是冒着胆子来给小冯氏递梯子了，吴老爷的语气明显不会像着冯家，安顺家的自打嫁了安顺以后，心理不只顾着小冯氏，还得顾着自已的小家，不都说女人嫁了人以后，这心思就多放在自已的家里吗，安顺家的自也不例外，再加上安顺对她也好，两口子越处越好，一个是老爷跟前得脸的，一个是太太跟前得脸的，安顺家的自然不想打破这种局面。

如今小冯氏的娘家已经指望不上了，朝庭有法度，罪不及出嫁女，再说，冯家的姻亲也都是权贵之家，这要是追责起来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呢，所以冯家出嫁的女儿都能幸免遇难。

既然娘家靠不上，小冯氏现在能靠的就只有夫家，这个时候为了娘家得罪吴老爷，明显不是好的主意。

因此安顺家的虽然低着眉，可是还尽量的给小冯氏打眼色。

可惜小冯氏孤高，一心只沉浸在吴老爷的那句话里，什么叫给她留脸面，冯家倒了，她的脸面就没了吗，冯家在与不在，她都是吴家三房明媒正娶的夫人，难不成吴老爷还真有心提个婊子上来当夫人不成，小冯氏一想心理忍不住嗤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笑出了声。

安顺家的吓了一跳，还以为小冯氏这是吓着了呢，忙上前拍着小冯氏的胸口道：“太太莫不是偃着了，好端端的，可别吓到奴婢啊。”

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小冯氏的胸口，小心的安慰着。

小冯氏却是猛的推开了安顺家的，冷声道：“你先出去，我与老爷有话说。”

安顺家的一噎，太太这时候怎么又犟上了，就凭老爷刚才说过的话，太太今天就是说破了天，非但讨不得好不说，还会把自已搭上，要让安顺家的说，现在太太最要紧的是名哲保身，没听那六儿媳妇说吗，连府里的老太太都不敢管这事，太太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官的夫人，在吴家地位比不得郡主，关系比不得老太太，这时候就算是伸头，也起不了大意义，吴老爷也不帮衬，还不如消消停停的息事宁人来的好，背地里多拿些银子打点一下，只是流放，又不是满门抄斩，有了银子，自然好办事。

不过安顺家的也想到了六儿媳妇伺候的墨哥，大人还好说，只怕这墨哥，这关也真是难过，这么小的孩子，太太上回见的时候，那墨哥就窝在太太怀里叫着“姑、姑姑”，小小的人，连话都说不清，就知道与姑姑亲近，难怪太太会这般坚持。

安顺家的又稍站了片刻，见小冯氏还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索性也就退了出去，这事，哎，她也理解小冯氏，从小长大的地方，疼宠着的亲人，如今落得这般局面，小冯氏已是万般心痛，再遇上吴老爷这么个不知事的，岂不如万剑穿心一般。

屋里只剩下吴老爷与小冯氏二人，在红姨娘的屋子里，满室的绡纱，飞舞轻扬，一时间小冯氏竟是觉得讽刺无比，她一个正房夫人与当家老爷，在一个姨娘的屋子里谈论着冯家的走向。

小冯氏的屋子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书柜茶几，椅子摆设，都是有模有样。这会见了红姨娘的屋子，一室的烟波缭乱，小冯氏就不明白，这种屋子吴老爷是怎么呆下去的，又是为什么喜欢呆？

吴老爷却是异常享受的样子，轻拨着盖碗，问着小冯氏道：“夫人莫不是喜欢红儿这屋子的摆设不成？”话里充满了讥笑的味道。

小冯氏片刻就回了神，一双眼睛含了冰般的看着吴老爷问道：“我嫁入吴家这十几年，为老爷诞下三子，自问对得起老爷，不知道老爷刚才说的给我留了脸面是什么话？我有什么脸面怕被老爷坏掉的。难不成我还做了什么有损吴家颜面，对不住老爷的事不成？”

这一刻，吴老爷倒是觉得小冯氏又回到了原来的精明中去。

吴老爷轻笑道：“夫人一向稳重端庄，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小冯氏又问道：“那就恕妾身求个明白了？”

吴老爷有些讥讽道：“你真想问个明白？”

小冯氏点了点头。

吴老爷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本来我顾惜着咱们夫妻十几载的情份，你又是我的表妹，这件事，我不打算与你说破的，可是夫人今儿非要闹个明白，老爷我也不想为谁背了黑锅，索性咱们就把这事挑开了说去。”

小冯氏目不转睛的盯着吴老爷，听着吴老爷接下来的话。

吴老爷也不多罗嗦，轻讽道：“夫人可知你大哥为何给我谋了这个差事？”

小冯氏一愣，道：“难不成不是为了老爷的前程。”

这是大哥与嫂子都与她说过的话，这个差事是个实缺，从吴老爷上任以来，府里的进项多了不少就能看出来，不说日进斗金，可是那好东西也不是在云阳的时候能比的，连着府里的花销也越来越大起来。

吴老爷一乐，道：“夫人还真是天真，不过这也不怪夫人，原本我也是这般以为的，若不是有人点醒了本老爷，只怕这会与冯家处境一样的，就有老爷的名字的，就连夫人，只怕也逃脱不了吧。”

小冯氏一怔，疑道：“我不明白老爷话里的意思。”

吴老爷淡淡的撇了小冯氏一眼，那话里带着轻讽道：“夫人不一向自许冰雪聪明，善于猜透别人的心思吗，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只怕夫人心理早就有了杆秤吧。”

说到这，依然带着刺儿的道：“若是不知道，为夫不怕点醒夫人，也免了夫人自已像笑话一般的四处奔走，若是不想知道，老爷我也没有安慰夫人的心思，这一刻老爷我还在庆幸着能够从中逃脱出来哟。”

小冯氏的手重重的担着身侧的椅子的把手，只觉得那手上的筋都根根一清晰在现，不可置信道：“老爷难不成要说我冯家，我哥哥给老爷谋了这个位置是要害了老爷不成。”

吴老爷难得露出个真笑来，道：“都说夫人冰雪聪明，这不一点就透，不然你以为吴家不何不干预，想算计我吴家，算计吴家的嫡子，就要承受这个后果，如今这样的下场，都是轻的，若不是顾着府里的老太太，吴家的奏折只要再加一本，冯家就是抄家灭门也不为过。”

小冯氏啪的一声，打倒了身侧的椅子，面容惨白，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已发出更暴戾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老爷是要说冯家今天的下场，是吴家的杰作？”

吴老爷却是轻摇头道：“也不能这般说，只能说冯家平日不懂得小心做人，到了这时候墙倒众人推罢了。”

小冯氏冷声笑道：“老爷也是那推墙的人。”

吴老爷也不瞒着，道：“夫人也莫怪老爷狠心，冯家算计老爷的，只怕比老爷我做的还要多，这次若不是老爷我机灵，夫人可知等待老爷我的是什么?”

小冯氏还是不信自已的亲哥哥会算计自已的亲妹夫，好可是哥哥嘴里最疼宠的妹妹啊。

像是看透了小冯氏的心思，吴老爷再一次打破了小冯氏的美梦，道：“夫人莫不是以为男人为了逐利还会把亲情放在心理不成，我也不怕夫人说我薄情，实在是冯家做的太过，夫人可知道我自到了青州，过手的公文竟不如那平白得来的银票多，可那些公文虽未经我过手，却是张张有我的印章，夫人可知这代表什么。

青州以盐运、漕运为主，自我到青州以来，短短一年，盐帮、漕帮送进都转运使司的银子不计其数，可是这些银子的流向与上报朝廷的竟是差距悬殊，夫人可知这些多出来的数以百万计的银子都流去了哪里，别的不说，只这些查出来，你家老爷我的脑袋能不能在头上，还得看皇上肯不肯给吴家这个颜面。”

说到最后，吴老爷踱步到了小冯氏跟前，轻蔑道：“夫人可知你亲哥哥背着你与七皇子之间是如何的作为，夫人可知为何圣上这次大发雷庭，而没人为七皇子和宫里的婕妤求情，这些事，夫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只要好好想想，便明白个中关节，我劝夫人莫要被人蒙了眼睛，有些时候，在利益面前，亲人也要被踩在脚下了。”

吴老爷痛快的说完，也不看小冯氏越发惨痛的脸色，还有那一脸的不甘，不愿及不敢置信，可是心理又不得不承认，吴老爷说的有其道理所在，这也就能解释通为什么冯家会倒的这般快，能解释通吴家为什么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而不怕被世人说成凉薄。

安顺家的进来的时候就见小冯氏一个人靠在椅背上，自嘲的笑着，只是那笑容怎么瞧怎么有些凄凉。

安顺家的不知道吴老爷最后与小冯氏说了什么，可是从吴老爷的态度里，安顺家的至少知道冯家的事吴老爷不会插手，有了这个认知，安顺家的也只能劝着小冯氏平了心气，莫要真得罪了吴老爷去。

小冯氏有些凉了心，娘家倒了，男人的心也散了，哥哥临了还算计了自已的一把，要说吴老爷说的话，小冯氏一句不信那也是假的，吴家的态度太过明显，就连老太太都做到了这般，能说没有内情，算计吴家的嫡子，吴家最小的儿子，连带着想拉吴家下水，这个理由充分的能说明吴家至冯家于死地的理由了。

七皇子，一切都是为了七皇子，小冯氏惨然的笑着，哥哥和嫂子的打算她如何看不出来，只是自已无能为力，不去点破罢了，从龙之功，皇上正值壮年，从龙之功哪里是那般好立的，就连她都能看出皇上没有退位让贤的意思，哥哥的心太急了。

小冯氏越想心越痛，连着肚子也跟着痛，可是这会小冯氏就跟被迷住了一般，竟是忘了呼痛，忘了喊人，若不是安顺家的一直注意着小冯氏，只怕小冯氏这一次就无力回天了。

安顺家的见小冯氏身下突然多了一摊水迹，紧接着就有血从大腿内侧流出，忙吓得喊道：“太太，太太，你说句话啊，你肚子是不是疼的紧啊。”

一边喊着一边掐着小冯氏的人中，然后又朝着外头喊道：“来人，快来人啊，太太要生了。”

一句话，像炸开了锅一般，太太要生了，小丫头们吓得奔走相告，得了信的房妈妈和六儿媳妇更是吓得指挥人请产婆，请郎中，又安排生产的屋子，只是六个月，才六个月的身孕，这时候能生下来吗？

房妈妈心理忧着，六儿媳妇也跟着忧心着，不管如何还是要努力的，不然大人和孩子都要有危险。

同时得了消息的还有被关在柴房的红姨娘，老实呆在自已院子里的青姨娘，还有七姑娘、八姑娘，刚回府的十四少爷，还有十二少爷，十三少爷，十四少爷吓得赶紧就往小冯氏的院子跑。

红姨娘恶毒的在柴房里咒着小冯氏一尸两命，到时候老爷自然不会再发落了她，到时候她再好好哄哄老爷，八姑娘的前程就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