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韩氏惊慌的收拾着金银细软,听那婆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拿了东西就想出门,却生生的让二夫人拦在了门口。
扑通。
韩氏眼圈通红,心底寒冷似冰,“母亲,那是媳妇的娘家。”
韩氏也算是好的,有多少出嫁的女儿在这种时候只想着独善其身。
裴氏气的手指直颤,“娘家,女子嫁了人,头上就贯了夫姓,你还真以为你姓韩呢,别忘了在前头加上赫连二字。”
韩氏一噎,直直的望着二夫人,却不敢顶撞,那是婆婆,以往硬气,也没有真的让二夫人下不来台过,如今韩家都倒了,她还拿什么硬气。
“母亲,媳妇就过去看看,哪怕远远的看看,说不定是皇上误会了呢?”
“误会?”裴氏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你当皇上那位子是白来的,还误会,圣旨都下了,有什么误会也晚了,你老实在家呆着,等池儿回来再说。”
裴氏回手就叫了院子里的粗使婆子,里里外外的把韩氏看守在了屋子里,又把韩家跑过来报信的婆子抓了起来,直接塞到了柴房。
三夫人原是来看热闹的,站在二房的院子里,忍不住烧了一把火。
“二嫂,都是出嫁的女儿,二嫂娘家要是有了事儿,难不成二嫂不巴巴的回去看看,二侄媳妇也算是好的了,再说二侄媳妇也不是那不懂事儿的孩子,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语桐那孩子想想不是,二嫂也别太苛刻了,打发人跟着些就是。”
二夫人瞪了一眼三夫人,又扫了一眼跟过来的几个侄媳妇,没有一个开口求情的,心下好歹舒坦了些。
“三弟妹,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三弟妹嫁进赫连家这么多年,也没见与娘家来往的多近,听说三弟妹娘家兄弟谋的差事儿求到三弟妹头上,三弟妹都给搏了回去呢。”
三夫人一噎,心理哼哼两声,这话没法接,她没应,自然是有情由在的,只是家丑不能外扬,三夫人扭着身子哼道:“我本是好心,二嫂千万别一意孤行再失了人心。”
二夫人拦着帕子哼道:“三弟妹的好心还是收上一收吧,要是真牵连到咱们家,只怕三弟妹到时候也是第一个出来跳脚埋怨的。”
吴情头一次看到二夫人嘴皮子这么伶俐的跟三夫人掐架,战况不错,心理觉得好笑,这会儿也没有呆的必要了,客气了两句,也转身回去了。
只是人却没回自己的院子。
管儿扶着少夫人一路站到了二门的出口,瞧着大门那边儿连个动静也没有,小声道:“奴婢打发人去宫门口守着。”
“让小单去吧,别站的太显眼,看到侯爷出来别往前凑,先回来送信。”
吴情点头吩咐着,估计一时半会这些男人是回不来了,这事儿,总得讨个说法。
果然不出所料,赫连家男人们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夜幕降临了,谁也不知道这一天的时间里,在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赫连家跟皇家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只是在赫连家男人都回来的当天晚上,赫连老太爷留了赫连轩,赫连池,还有赫连家的二老爷、三老爷,二夫人、三夫人都被叫了过去。
各房人心慌慌,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就连没被叫去的男人们也是三缄其口。
“跪下。”
赫连老太爷目光微沉,嗓子暗哑,这一天,在皇宫就跟打了一场仗似的。
“老太爷?”
二夫人与三夫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老太爷这话是对谁说的?
二老爷、三老爷也只垂了头,没多言语。
老太爷叹了口气,“真当我是老眼昏花不成?”
老太爷的声音里带着痛心与无力,到了他这年纪,最怕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二,老三,你们不该啊!”
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口气,似乎直接叹到了心底,那里还藏着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他的大儿子,赫连家最出色的长房长子,只可惜……
二老爷到还罢了,本就是心虚的,三老爷却是眉毛挑了起来。“老太爷,儿子不明白?”
“呵呵,老三啊,你大哥活着的时候,说过什么,你忘了吧。”
三老爷目光一凛,“没有。”
老太爷点了点头,“没有就好。”
微顿了一下,老太爷看着赫连轩,“人请来了吗?”
赫连轩听着外面的动静,点了点头,“到了。”
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间都陷入了静谧,谁也不知道老太爷这样大张旗鼓要请来的是谁。
过了一会儿,赫连轩身后,跟进来两个用黑色斗篷把身子、脑袋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两个人,待赫连轩让开了位置,两人才去了斗篷,赫然是征西将军侯景,另一个,则是华硕郡主。
三老爷眸光一闪,看到这两个人,心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上升。
赫连老将军准备好了位子,叹息着抱拳,“亲家,郡主,赫连家欠你们一句交待。”
华硕郡主的眼睛都红了,她等这一日,等了快有十年了,从女儿出嫁,到女儿猝死,她求的,不过是个真相。
侯老将军眼睛也有些泛红,那是自己最得意的女儿,没想到,年纪轻轻,若不是留下个外孙子,连个念想都没了。
待侯老将军跟华硕郡主坐下,赫连老太爷才看了一眼三夫人,又扫了一眼二夫人,这次的目光,冷冽如刀,那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舔过血的男人才有的目光。
二夫人、三夫人哆嗦了身子,膝盖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下去。
“谁先说。”
家丑不可外扬,若是平常,赫连老将军断不会把这样大的丑事拿到外人面前去说,可是这是赫连家欠下的债,这里面,不只有外人的唆使,还有赫连家男人的影子,他光明磊落了一辈子,问心无愧所有人,只觉得对不住长房,如今总算是让真相大白了,哪怕失去儿子,赫连老将军也要把这件事儿揭出来。
“老太爷,儿子不明白老太爷的意思。”
二老爷还想狡辩。
老太爷刀光剑影般的目光扫过他,穿透了他的眼底,冷哼道:“我看你们是太明白了。”
“轩儿,你来说。”
赫连轩整张脸黑如漆墨,整个人像是被阴云压制着,那种欲爆而不能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若这些人不是他的亲人,若这些人不是流着赫连家的血脉,赫连轩真想手刃了。
“我娘的死,二婶和三婶,总有一个解释吧。”
微顿了一下,目光落到赫连家两个男人身上,“二叔,三叔,我爹的死,总该有个交代吧。”
“什么?”
二老爷一脸的震惊,“轩儿,你爹是战死,你可不能诬赖二叔,这事儿,二叔真不知道。”
三老爷想开口,却生生的顿在了赫连轩那洞若神明的眸子里。
“吴氏的死,想必三婶跟二婶都有份吧。”
“轩儿,二婶,二婶……”
裴氏想要狡辩,可是在看到门口再次走进来的那个人时,一下子吓的脸都白了起来。
“鬼,鬼呀,鬼呀……”
裴妈妈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可偏偏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运作,就吓的二夫人惊慌的满地乱跑。
整个人躲到了赫连池身后,“池儿,是鬼,是鬼,你帮帮母亲,你不是说了,你会帮母亲的吗?”
赫连池满心的愧疚,虽然大哥不曾在他身上埋怨过一句,可是自古父债子尝,看着自己的爹娘所做下的事儿,赫连池真恨不得自己从来就不曾爱托生在这个人世间,亦或是他压根就不是赫连家的孩子,哪怕只是这京中任何一户人家的孩子,只要不是赫连家的就好,那样,他就可以问心无愧的追逐着大哥的脚步,把大哥做为自己的敬仰。
可是当一切真相统统揭开的时候,赫连池觉得这个世道真的好残忍,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下了这么多的心血。
相比于赫连家的这些人被利用,被角逐,他更痛恨皇家,为什么,赫连家祖先舍命相守的帝王霸业,为什么会这样,处心积虑,终于明白为什么二房子嗣可以健全,终于明白为什么三房子嗣可以健全,原来,要对付的就只有赫连家的长房。
“母亲,裴妈妈没死。”
终究是不忍,到底是儿子,赫连池拍了拍裴氏的背,比起修氏,裴氏做的虽然一样不可饶恕,可总算是还有人性。
“没死?竟然没死?”裴氏有些不相信的嘀咕着。
裴妈妈一如往日在裴氏身前的语气,“让二夫人失望了,奴婢没死。”
“三婶,你该给我们一个理由了吧。”赫连池的目光紧紧的锁住了三夫人,这一切,都是由三夫人而起,若不是有三夫人唆使,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起这样的贪念,又怎么会对长房下手。
华硕郡主凌迟的目光狠狠的剐过裴氏和修氏,她不笨,韩家出事儿,赫连家进宫,这里里外外的事儿一牵连,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掀开了,华硕郡主最怕的,就是这里面涉及到宫里,那是先皇,是她的亲弟弟,她曾为了弟弟的江山付出过心血的,虽然先皇走了,可若是这里面真跟先皇撇不开关系,那无疑是在嘲笑这么些年她的坚持,还有那些年她的付出,皇家亲情,果然稀薄如纸吗?
修氏冷笑的扫过赫连池,“怎么,池儿想给三婶定罪吗?亦或是想把你母亲犯下的错误都污赖到三婶头上?”
修氏的确比裴氏的心理素质要好,就冲着这份众压之下不变色的胆气,也不是慌乱的裴氏能比的。
“呵呵,三婶真以为什么事儿都是天衣无缝的吗?”
赫连池冷笑着嘲讽,果然啊,要不是真的掌握了证据,估计修氏也不会被他们逼的就范。
二夫人也不傻,这会儿拉着赫连池的袖子壮着胆子,气愤道:“三弟妹,做人,做事儿,你得凭良心,这些年,我承认,我是有了私心,想争管家权,想让我的儿子继承这将军府的一切,这都是我的想法,我也不瞒着,可是我这个人自来胆子就小,当年嫁进门的时候,老夫人还在世,老夫人就说过,我这性子,好歹不是长房长媳,虽然有不足,可有老爷提点着也差不到哪去。说到底,还是三弟妹没少怂恿。”
“那也是你受不住诱惑。”三夫人哼了一声,恨恨的瞪着二夫人。
“三婶,吴氏是怎么死的?”
赫连轩不想听这些无聊的话题,两个女人掐架没什么好看的。
三夫人一耿,扫了一眼二夫人,没等开口,裴氏就辩道:“你可别想把事儿都推我身上去,当时那药可是你准备的,我对这上头可不精通,你身边的丫头一向在药理上就胜人一筹。”
“贱人。”三老爷一个巴掌挥在修氏的脸上,满脸的痛心疾首。
“老爷?”修氏眼里带着惊诧,却没有过多的不满,在她的心理,的确以为这些事儿,三老爷都是不知情的,也是她背着三老爷做的。
赫连轩却是冷眼扫过,目光落在赫连洪飞身上时,冷冷的顿住,“三叔,我爹当年的死,怕是也有三叔的手笔吧。”
三老爷一怔,愣愣的看着赫连轩,那种眼神,是被冤枉的迷茫,“轩儿,你说什么,三叔跟你爹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儿?”
这样的表情,无辜到了极点,就像是事先练过千百遍一般,可是要不是因为种种真相,还有人证,物证,赫连轩真不想去怀疑。
“三叔,那时,你才多大啊!”
兄弟相残,赫连轩真的不曾想过,赫连家的兄弟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轩儿,你一时心下难受,三叔可以理解,要是再这么跟三叔说话,三叔可就不高兴了。”
赫连洪飞俨然一副大度的叔叔样。
赫连轩嘴角扬着轻嗤,在看到老太爷痛心闭目的脸上,苍老的痕迹是那么的明显,心也跟着钝痛起来,这个老人,经历了朝代的更迭,经历了赫连家的起落,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甚至还要再面对一次这样的经历,赫连轩有些迟疑了,是不是真的要做下去。
可是不做,对不起那些死去人的,那也是他的亲人啊,他的父亲,他的母亲,还有他的第一任妻子。
其实赫连轩觉得自己挺感谢吴馨的,要是没有吴馨的死,吴家不会再想着送来一个姑娘,那么他就不会遇到吴情,如果不是遇到吴情,他想,他还是那个冷着面,承着冷血将军封号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男人,不会有现在的赫连轩,亦不会懂得生命里有一个重要的女人为你绽放是什么样的情感。
闭了闭眼,赫连轩想到了那次去静慈庵的后山。
“三叔,十几年前,虽然你差点害得我殒命,可我还是要感谢你。”如若没有你,或许,就没有这段机缘。
赫连洪飞的目光一顿,眼球在一点点的郓裂,那种被人看透的感觉,真是遭透了,他甚至没想过赫连轩怎么会看透这一切,十多年前,那一次,信儿,确实是他送的,虽然他没参与,可是赫连家的军中,不是没有他的人。
“呵呵,轩儿,既然你都知道了,三叔也就不再隐瞒了,的确,那次你去探望你师傅,那些书信,的确是假的,你师傅遇危的事儿,的确是我伪造的。”
三夫人的目光微垂,没有让人看到她眸子里的光,心下一样的震惊,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男人,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儿,这会儿三夫人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她做下的事儿,其实就是在给别人做嫁衣裳。
“三弟,你怎么能这么做?”二老爷竟然咬上了三老爷,心理甚至在有一丝庆幸,他做的事儿,跟三弟的比起来,实在是小屋见大屋了,他一定会没事儿的,只要咬死了三老爷,老太爷就剩下他一个儿子了,老太爷总不能把所有的儿子都杀绝了吧。
二老爷一点也不怀疑,他从老太爷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意,兄弟,手足,相残,既然这一幕早就拉开,又何惧再添上一笔。
“呵呵,二哥,想不到你那猪脑袋,难得转的灵活了一回。”
兄弟撕破脸,三老爷也看穿了二老爷的意图,说出的放也不讲什么兄弟情义了。
“三弟,你也别说二哥不够意气,二哥胆子可没三弟大,二哥顶天就觊觎点家里的钱财,至于性命,二哥可从来没想过至大哥于死地,三弟,千不该,万不该,手足相残啊。”
二老爷的语气还有几分痛心疾首的味道,听起来到是颇为讽刺。
“行了,我对你们兄弟相残没兴趣,我只想知道,是谁害死了馨儿。”
华硕郡主的目光在二夫人与三夫人之间扫视,任何人都不怀疑,如今华硕郡主刀削般的眸子有把人活剐了的冲动。
“裴氏,修氏,你们两个,都有份吧。”
侯老将军叹息的开口,当时,怎么就把女儿嫁进了赫连家,一个老人,到现在还在追悔。
“二夫人,三夫人,我女儿从来不曾与人结怨,你们,何其忍心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