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老庆爷压低了声音,却不容抗拒。
“啊?”赫连池有些傻眼的看了看老太爷。
“祖父,你玩笑呢吧?”赫连池觉得明明看着老太爷极喜欢的样子,怎么能张口烧了呢。
赫连轩的动作到是直接,拿起纸来就着屋里的烛火就烧了起来,片刻的功夫,那一张对于赫连家极为重要的纸,已然成灰。
赫连池不解于赫连轩的举动,“大哥,这不重要吗?”
赫连老太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拿起桌上的湖笔直接就敲在了赫连池的脑袋上,哼道:“往日里总说自己聪明,这会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赫连轩难得见祖父发飚的样子,嘴角轻扯了个笑,然后抬手指了指脑袋,意思非常明了,那东西不过一张纸,该记的都在脑袋里。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赫连池一时反应不过来,赫连老太爷和赫连轩都是带过兵的人,行军打仗中,谁都知道行军图的重要,一旦丢失,或是被敌方的探子看去,必然会令大军损失惨重,所以赫连家自成的规矩,打仗中,除了每次分派任务时指挥的沙盘是现摆出来的,在分派过任务之后,沙盘自动被打回原形,而行军图,只在将军手里保管,若有必要,一样毁之,这就要求身为统帅的将军除了有指挥的能力以外,还要有将地形熟记于心的本事。
所以赫连家带兵几代人,从未出现过行军图被偷,或是作战方针被外泄的事情,这也是赫连家难有败仗的根源。
“有没有查出这东西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老太爷瞧着眼赫连轩递上来的羽箭,皱了下眉,似乎有些熟悉。
说到了正事,赫连池也收起了刚才了嬉笑,道:“大嫂说听大长公主说过,宫里应该还有一支暗卫。”
对于这样的消息,显然老太爷与赫连轩都是一样的想法,不稀奇,没有才奇怪呢。
“你娘与宫里人结怨了?”赫连老太爷的声音不高,也没有质问的意思,甚至这话说起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赫连池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我娘都好久不进宫了,再说我娘跟宫里的主子们本来就不熟,哪里来的上怨字可言。”
赫连老太爷看了赫连轩一眼,道:“这事儿你去查,别露出马脚来,我到是觉得这人应该只是个警告,或许还会有后招。”
赫连轩点了点头,道:“祖父与我想到了一处,这也是我让二弟多在府里呆着的原因。”
毕竟赫连池是二夫人的亲生儿子,有些事名正言顺,还不引人注意。
赫连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哥和大嫂都说让他留在府里,不只是为韩氏考虑啊。
狐狸,一对狐狸,赫连池觉得自己聪明的脑袋有些顶不上用了。
兄弟两个出了老太爷的院子,分岔口上,赫连池的步子微顿,望着星空,笑容有些凄迷,道:“大哥,我怎么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平时看到的更美呢!有一种神秘凄凉的感觉。”
赫连轩微挑了挑眉,知道赫连池说的不只是月亮,而是心境,也知道这个二弟表面嬉笑的时候,内心也有躲避。
回身叹息的拍了拍赫连池的肩膀,道:“二弟,放心。”
虽然没有说放心什么,可是看着赫连轩挺拔的背影,赫连池的眼角一下子就酸了,这些年,他追逐的大哥,总是那么挺拔的让人望其项背,小时候,那个冰冷的男孩的背影,给他留下了最深的印象,若是常见,或许就不会这般的仰望了,可当你听到的只是这个人的功绩,听着别人的羡慕,而自豪的说上一声这是我大哥的时候,赫连池就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个时候就被收服了。
可是有些事,总是不期而至,这一只羽箭,似乎在昭示着什么,他心理都不禁在想,若是这一枝羽箭真的查出什么来,那么刚才祖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深深的叹息,是不是在说着一个真相即将被揭开呢。
而他,该用一种怎么样的心态来承载这份真相。
一句放心,赫连池读懂了大哥对他心思的了然,突然嘴角的笑意就扯的更大一些,他就说吗,当年那个小男孩不是那么冷冰冰的,只是因为父母早逝,而少了与人主动靠近的机会。
大哥说的对,他都躲了这么多年了,该是他为赫连家做出贡献的时候了。
目光越来越坚定,走起路来亦如脚下生风。
“二爷回来了。”
韩氏身边的大丫头蕊儿早就在门口张望了,小丫头都跑了几次了,说是二爷和侯爷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这会儿二奶奶也才回来。
“二奶奶可在?”赫连池的步子没停,直接越过了蕊儿就进了院子。
蕊儿脸上一喜,迸出花一般的笑容,道:“在的,二奶奶也才回来,夫人那边睡的实,二奶奶就让三奶奶和七奶奶都回去了,彩云和追月两位姐姐在跟前伺候着。”
赫连池点了点头,就着小丫头打起的帘子就进了屋子。
韩氏也是刚刚沐浴完,头上还微滴着水,脸上还泛着水润的红晕。
显然已经知道赫连池回来的消息,这会儿到是不见慌张,只起身道:“二爷可还要用些宵夜。”
赫连池目光扫过韩氏的手,目光闪过了然,那帕子怕是要被攥碎了吧。
不过赫连池很快又调开了目光,坐到了一边的交椅上,摇头道:“不饿,上些茶吧。”
蕊儿忙要转身,又给了纹儿一个眼色,屋里也没有小丫头,两个大丫头都退了出去,一个去沏茶,一个看着门。
韩氏已有不少日子没跟赫连池这般同居一室的相处了,不知为何,刚才已经压下去的紧张,又撂了起来。
“今天做的不氏是。”赫连池淡声的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二爷?”韩氏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赫连池,亦听不出那话里的意思。
“听说你弟弟来了。”赫连池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骨上,当初兴之所致学琴的时候,教琴的师傅就说他的骨节修长,弹琴为最佳。
韩氏不期然赫连池会说到这事儿,其实她本来还想请赫连池帮忙的,只是心下一直跟赫连池质着气,所以才没开口。
“四弟是奉家母之命先来打点宅院的事宜,再过些日子,家父和家母就要上京述职了。”
“嗯。”赫连池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音。
这话题戛然而止,韩氏一时间前儿也不是,退也不是。
“二爷……”韩氏有些小心的探问,摸不清赫连池神来一笔的意思。
“先歇了吧。”赫连池起身的时候就说了这么句话。
韩氏迷糊的跟着起身,又叫了纹儿去传了热水,伺候了赫连池洗了身子,夫妻两个早就把喝茶的事忘到一边了,然后韩氏就被赫连池拉到了床上去打架了。
这一架,打了两个来时辰,开始韩氏还有些放不开,毕竟夫妻很久没有这般亲密了,可是赫连池今天晚上就跟抽了风似的,各种挑逗,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所以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韩氏也来了个霸王硬上弓,直到最后没有半分力气,才听到男人低吼着狂泄而出。
赫连池眯着眼睛的时候,还想着,大哥和大嫂的生活过的有滋有味,没道理,他的生活过的乱七八糟不是。
赫连轩回芳馨园的时候,瞧着内室还有微弱的烛光晕染了窗户,心下就是一暖,有个女人在等你回家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吴情歪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页,管儿和彤儿都谴了下去,眼睛早就迷迷糊糊的睁不开了,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赫连轩进来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哪成想看到这一幕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又不敢冷不丁的叫一声,生怕把人吓到了,只能步子加快,堪堪拦住了又点了个头的吴情,一下子抱在了怀里,才感觉这心踏实下来。
“唔,你回来了。”吴情其实并没睡实,这会儿被赫连轩揽在了怀里,还打了个透气的呵气。
赫连轩真是无语,原本的满头黑线,看到吴情慵懒惬意的样子,又舍不得发伙。
“怎么不去床上睡?”连这样的话,赫连轩都问不出,不用想,等待他的一定是一句:等你。
心下一暖,一松。
“我抱你去床上睡。”口气轻柔的生怕惊扰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人儿一般。
“等等。”吴情晃了晃头,她还有重要的事儿要说呢,从打赫连轩回来,她还没抽出时间说呢。
“什么?”身子腾空,赫连轩稳稳的抱着怀里的女人挪到了床上。
“给你看看这个。”吴情半靠在床上,身后的大迎枕放到了腰际,眼底还有些倦意,不过东西已经递了过去。
赫连轩微皱下眉,一条汗巾,嗯,他看出来了,而且还是一条男人的汗巾,他也看出来了,关键这不是条新的,也不是他用过的,更不可能是别的男人的被吴情收起来的,自己媳妇的人品自己还是知道的。
“哪来的?”赫连轩接过翻看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吴情就知道在这些细小的事儿上,赫连轩没什么心思。
“听袁妈妈说,该是宫里的东西。”
“又是宫里?”赫连轩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怎么今天的事儿都扯到了宫里。
“谁给你的。”赫连轩的心思转的极快,想来这东西是今天方得的,不然吴情不会等到现在才给他。
“三弟妹,徐氏。”吴情轻轻的吐出。
赫连轩诧异道:“三弟妹怎么会有这东西。”
吴情摇了摇头,便把今天白天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道:“本来我想寻个机会问问三弟妹的,只是傍晚那会儿,二婶又出了事儿,再加上那只羽箭,所以我才等着你回来把这东西给你。”
赫连轩坐在床侧,本就浓黑的眉轻轻的蹙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又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吴情拍了拍赫连轩的手道:“明儿我再想办法跟三弟妹见上一面。”
“嗯,要不我请三弟夫妻过来说话可好?”赫连轩觉得赫连家要掀开的秘密似乎有些大,不敢放吴情再随意的走动了。
吴情失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分寸,再说若是直接把三弟和三弟妹一家子都请过来,只怕太过招人耳目,还是装作不经意的碰上比较好。”
羿日,赫连轩出门前与吴情提道:“今儿侯家那边差不多会有结果,你准备一些,明儿咱们去一趟那边。”
吴情的身子一顿,目光征询的看着赫连轩,她肚子这么大了,也出门?
赫连轩眼里透着笑意,点了点头,道:“外祖父,舅舅、舅母,还有表哥、表弟们都想见见你。”
给侯家帮了这么大个忙,最想感谢的是侯家的大奶奶,只是这会儿事儿没落下,赫连轩也没说死了。
送走了赫连轩,吴情就叫了管儿和袁妈妈进来,还是打算去二夫人那边看看去。
韩氏一大早上醒来的时候,几疑昨天晚上的一切像是在梦中一般,自打生过赫连语桐以后,赫连池后院的姨娘们环肥燕瘦,新旧交迭,再加上外面的野花野草,韩氏都觉得数不过来了,为此跟赫连池没少质气,没少吵架,可是这女人,又哪里会是男人的对手,你在家里气的要死的时候,男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逍遥去了。
头几年,她总想不通,跟婆婆抱怨,婆婆一次两次还管,时间长了,婆婆反倒说她拴不住男人的心,后来她就不跟婆婆抱怨了,给娘家写信,跟娘家商量,可是她爹的回信怎么说的,让她抓紧生儿子,什么也没有儿子硬。
韩氏忍不住气闷的想,她生儿子,她拿什么生儿子,没听过一个女人也能自己生出儿子的。
这几年,韩氏也学聪明了,寻了法子专门挑着自己月事之后的那两天留赫连池宿下,也不避着初一、十五的,反正一个月总得在正房歇两天吧,可是人是留下了,那事儿,却只是应付了事,到现在,韩氏都快死心了,可昨天晚上,久旱甘霖,韩氏似乎即将要封住的心,瞬间回暖。
被子底下的身子丝滑如绸,未着寸缕,身边的男人还带着滚烫的体温,韩氏觉得自己的脸都跟着烧了起来,可是她还赖在被子里没有起来。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起君王不早朝,韩氏觉得女人也有这样的时候,真的不想起,可是又不得不起,裴氏昨天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她作为二房长媳,哪里敢偷懒。
“一会儿让人把广源叫进来吧。”赫连池眼皮微抬,在韩氏穿好了衣服的时候开了口。
“啊?”韩氏尽量放轻了声音,却不曾想还是惊动了赫连池。
“二爷有话对四弟说?”韩氏眼里闪过一道神采,有些希冀。
赫连池点了点头,道:“正好我今天无事,你去母亲那里,一会儿我再过去,等广源过来了,让他到我书房等着。”
韩氏连连的点头,正好愁着广源的事儿呢,这下好了。
二房,赫连池的书房。
韩四爷,韩广源,一副吊儿郎当,从打进来,就跟骨头软的连站都站不好的样子,坐没坐像,站没站相,赫连池对这个小舅子压根就没见过几面,可也没想到韩家把孩子教成这副模样,韩氏虽说大小姐脾气重了一些,可这样人家出来的嫡女,哪里有没脾气的,大面上总还是过的去的,可是这韩广源,韩家的老来子,只比自己的长女大上几岁,可是这作派,连赫连家最不懂事的小儿都不如。
赫连池打量着韩广源的同时,韩广源也在打量着这位姐夫,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眼源就是这般,只一眼,便知道会不会成为朋友,只一眼就知道会不会讨厌彼此。
韩广源从心底里讨厌赫连池这种姿态,从一进院子就一直是这样子,虽然赫连家比韩家的身份高了些,可赫连池跟他也没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个花名在外的公子吗,说白了都是指着家里的供养活着的,虽说在名份上该叫一声姐夫,可是他跟这姐夫可没啥接触,凭啥对他指手划脚的。
瞧瞧他那样,好象多有修养,多君子似的,衣服穿得人模狗样、正二八经的,从打进屋到现在,连个笑都没露出来,往那一座像是压他一头似的,韩广源就不明白了,怎么瞧着他韩广源就跟个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好容易来了趟京城就是跑到镇国将军府来学规矩的?
“姐夫,有事儿?”韩广源还是受不住赫连池的目光,想着趁早说事,说完好走,爷儿还有的是乐子可寻呢。
“你那是什么态度。”赫连池极不满的看着韩广源一副屁。股下面跟长了钉子的样子。
韩广源却是没有半分自觉,拧着身子道:“我说姐夫,叫我进来可不是为了训我的吧。”
“怎么,岳父岳母不在,我还训不得你了。”赫连池眉头越皱越紧,原本还想着给夜洛泽那头打个招呼,都是自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高高手就过去算了。
可是这会儿,赫连池觉得这个想法,不要也罢,韩家这个小舅子,就长了一副欠教训的样子。
尖嘴猴腮,韩家还算不错的面貌里面,怎么就长出这么一朵奇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