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三奶奶走的时候把这个塞给了奴婢。”齐瑞家的刚送走了几位奶奶,打发了收拾完东西的小丫头,便把袖子里的一块汗巾拿了出来,放到了吴情面前的杌上。
“少夫人,几位少奶奶今儿这到底闹的哪一出啊?”管儿新沏了茶水进来,晾了一杯微温的递到了吴情的手里。
齐瑞家的嗔了管儿一眼,没见少夫人这会儿正忙着呢吗,扯了扯管儿的衣袖,小声道:“还能是哪一出,你没见五奶奶和八奶奶是紧赶慢赶的跟过来的吗,依我说啊,怕是听说了什么风声,这才跟着过来的。”
管儿眨了眨眼睛,诧异道:“三奶奶和七奶奶先来的,难不成五奶奶和八奶奶是因为这个?”
齐瑞家的点了点头,道:“不然你以为几位奶奶平时都不大登门的,怎么就突然赶到了一处,这两日多注意点府里的动静,连着咱们院子里也别大意了。”
管儿到是自负,道:“咱们院子里妈妈只管放心,只怕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呢。”
齐瑞家的摇了摇头,道:“凡事小心为上,总有特例的时候。”
管儿吐了吐舌头,似乎觉得齐瑞家的有些草木皆兵。
吴情手上翻看着汗巾,看不出来有什么蹊跷的,指着管儿道:“你先去把袁妈妈叫进来,有话回头说。”
管儿知道少夫人这是有正事,也不耽误,转身就退了出去。
“三奶奶还说了什么没?”吴情一边问着,一边琢磨着徐氏的意思,定然不会只简单的给她一块汗巾,而且这汗巾瞧着也不像是新的,十有八九是有人用过的,只是徐氏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齐瑞家的摇了摇头,道:“三奶奶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到奴婢手里的,想来也是怕几位奶奶看到吧。”
“少夫人叫奴婢。”袁妈妈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块新料子,才从长房自己的库房里挑出来,打算一会儿回了少夫人送给焦大娘的。
“妈妈先看看这个。”吴情抬手就把汗巾递了过去。
齐瑞家的上前接过袁妈妈手里的料子放到了一旁的榻上,管儿又搬来个绣墩来,正好主仆几个就围了一团。
袁妈妈抬手一拿就抖了一抖,然后又细细的在手里过了一遍,才犹疑道:“少夫人这块汗巾是打哪来的?”
吴情一瞧袁妈妈的神色,就觉得这块汗巾应该是有些来头,便看了齐瑞家的一眼。
齐瑞家的笑着回道:“这是刚才三奶奶走的时候偷着塞到我袖口的,我想着应该是给少夫人的,便给少夫人过了目。”
袁妈妈一听是徐氏手里出来了,眉头就微皱了一下,嘟囔道:“不应该啊,这样的料子,三奶奶的娘家不可能有人用啊。”
关键不在东西的贵贱,而是这东西是宫里头流出来的,而且还不是宫妃的东西,是太监用的,大长公主府里的总管太监到是有两块她看着过。
“妈妈是什么意思?”齐瑞家的到是没有少夫人沉得住气,尤其一见袁妈妈就知晓一二的样子,心理更是痒痒的想问个究竟。
袁妈妈沉了沉眸,看了一眼屋里的人,给了管儿一个眼色,管儿便识相的退到了门口守着,拉着彤儿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少夫人,这东西,奴婢若是没记错,该是宫里,或者是哪个王爷公主府里的大管事身上的东西。”
袁妈妈的语气过于慎重,连吴情都忍不住坐了起来。
而且一下子就抓住了核心,“妈妈是说这东西是太监身上的?”
宫里或是王爷的、公主府里的大管事,一般都是净过身上,也就是太监,虽然将军府里也会有宫里的太监来回的传旨,可也不会往来的很频繁,吴情记得最近的一次还是她被授封诰命那天,也就是她跟赫连轩刚从营州回来的时候,再之后,似乎也没有宫里的太监来过,而这个东西……
袁妈妈就知道少夫人的心思通透,声音刻意压的小一些,道:“少夫人,据奴婢所知,本朝自开朝以来就有个规矩,宫里的太监服饰,用具,还有这些小东西上,都会根据身份的不同,而配备上也有所不同,就像是这样的汗巾,也是分等级的,凡是配给太监手上的料子,像是低等一些的,宫里记事房那边到是没什么记录,不过像是这种总管太监用的东西,却是样样都有记载,而且奴婢听说为了怕各自混淆也手里的东西,每个拿到这种汗巾的太监都是不一样的图案,若是帕子遗失必须上报,而且再领出一条同样的来,这些都是有记录的。”
吴情眉头微挑,好严的宫规啊。
不过同样,也是好缜密的想法啊,宫里最是个是非多的地方,有的时候,即便是一条小小的汗巾,也能扯出一桩冤案来呢。
这样一想,吴情更觉得这条汗巾的价值不一般了。
星眸微闪,道:“妈妈以为……”
主仆间心意相通,这话自是不必说透。
袁妈妈斟酌了半晌,摇了摇头,道:“若说三奶奶跟这条汉巾子联系到一处,奴婢怕是还要再打听打听,不过奴婢到是觉得三奶奶想来今天过来就是有话要跟少夫人说,却不想被五奶奶向个人给打破了,这才把东西留了下来。”
齐瑞家的奇怪道:“三奶奶即是存了这个心思,怎么会把七奶奶一块拉来呢?”
“欲盖弥彰。”吴情只吐了四个字,丁氏不是个多嘴的人。
“奴婢到是觉得七奶奶或许是有事相求,只是不好开口,三奶奶正好给了七奶奶这么个台阶,两人才一道过来的。”
袁妈妈虽然没在屋里伺候,可是几位奶奶过来的事儿,她还是知道的,推测下来,应该八九不离十。
“妈妈是说,七奶奶也是为了少爷们的事?”齐瑞家的也在府里走动,只不过与袁妈妈是分工合作罢了,一个走高层,一个走低端,谁也没放过。
袁妈妈笑着点了点头,道:“碧青姑娘这几个月在书院里的成绩极好,听说各府的姑娘也下了不少的贴子,甚至还有几户人家都约了三奶奶赏花看景的。”
大户人家的贴子从来都是官面上的话,背地里自然是相看各家孩子的意思。
齐瑞家的也不是不懂,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吴情到是挺喜欢赫连碧青的,那孩子每次到她跟前的时候,都是满眼的崇拜,只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七弟妹的嫡长子,我记得有七岁了吧。”吴情虽然没跟赫连家的孩子们打过几次交道,不过该记的到是都记下了。
齐瑞家的点头道:“可不就是七岁了吗,听说七奶奶进门两年才怀上,还吃了不少的药材呢。”
吴情叹了口气,这女人啊,嫁了人,哪里有在家里自在。
袁妈妈给齐瑞家的打了个眼色,侯爷才跟她提过,这会儿可不是拿孩子说事儿的时候,少夫人如今肚子里这个还男女未辩呢,有人说像女孩,有人说像男孩,到现在,她也说不出来了。
“少夫人,听说七奶奶想让乃文少爷去学武。”袁妈妈从焦大娘那听着一些,或许是七爷跟老太爷提过,可是被老太爷否了也未可知。
吴情皱了下眉,道:“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这上头了?”
虽说是武将之家,可是一般来说,都是亲爹有这盼头,亲娘到是盼的少了。
袁妈妈小声道:“七爷一枝本就为庶,再加上二老爷又是听二夫人的话,只重嫡不重庶,七爷如今也只是碌碌无为,光指着公中那点月例银子过日子,哪里又够得上花,而且二夫人娘家的礼份子七爷又得单独备上一份,若是太单薄了,也不好看,可若是贵重了,就只能拿七奶奶的嫁妆银子贴补,这一次两次到也罢了,时间长了,就是七爷心下也不是滋味。”
齐瑞家的有些不相信道:“妈妈怎么知道这么多?”
吴情也没听说过这事儿,只当是二夫人不喜庶出,可也没听过二夫人这般的打压顿觉带着搜刮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袁妈妈用唇形说出个焦字。
吴情与齐瑞家的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焦大娘管着老太爷的院子,焦伯却一直把着外院管事的差,府里的事,只要焦伯想知道,怕是谁也瞒不过去。
“妈妈的意思,七弟妹是想把乃文那孩子扔到侯爷的军中去?”
能找到她头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了,不过能有这样的想法,吴情到是觉得丁氏是个可配之人,虽说送到军中孩子会辛苦,可是以镇国将军府来说,若是出个文臣,只怕要难,而且耗费的时间也不会短了,到时候能不能金榜题名还未可知,就算是题了句,能不能谋个好差事也是个未知数。
而武将则不然,武将一向以军功立足,再加上到了赫连家自己的军营中去,虽然赫连轩交了权,可真正的将军从来都不是以那张铁牌来号令将士的,在吴情看来,赫连家的军队最大的权威就是赫连轩的那张脸。
齐瑞家的轻吁了口气,叹道:“七奶奶到是用心良苦啊。”
袁妈妈笑道:“行了,你也别跟着长吁短叹的了,七奶奶说到底还是当娘的,不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少夫人头上。”
齐瑞家的一听,扑哧一声又笑了,连连点头,对着袁妈妈直竖大拇指,直赞英明,道:“妈妈这话说的可不是吗,若是求到侯爷头上,侯爷拒绝不拒绝都未可知,就算是不拒绝,依侯爷的脾气,也不会让人格外关照些,可到了少夫人头上就不一样了,少夫人的性子自来就柔和,再加上少夫人即将为人母,自然心境上就有了大不同,想着乃文少爷小小年幻去了军营,烈日风沙,雨雪洗礼的,没准一心疼就能谋个轻巧些的差事呢。”
吴情失笑的瞪了一眼齐瑞家的,“你当七弟妹就是那般心思窄小之人?只怕啊,人家是盼着乃文那孩子有大出息呢!”
吴情想着那个一直把存在感降的极低的女子,常听说二夫人有刁难徐氏的时候,却很少听说丁氏被刁难的下不来台的,同样为庶子媳妇,能做到这一点,若是没有半分的心思,只怕也难。
不过,“我记得二老爷最近不是对柳姨娘和苏姨娘上心不少吗?”吴情想起最近二房院子里传来的幽怨声,又问了起来。
袁妈妈笑道:“只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七奶奶才敢求到少夫人头上的。”
齐瑞家的眉眼一转,捂着嘴小声道:“妈妈的意思是说,七奶奶得人指点迷津?”
袁妈妈只笑看着吴情,未语。
吴情想了一会,也便想明白了,二老爷两个妾室自是各有手段的,隐忍这一招自是不必说的,不然也不一定能在二夫人眼皮底下活下来。
既然三爷和七爷都是庶出,这样的功力想必打小就学会了,到底是亲娘,就算是姨娘,也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去,可想而知,丁氏进门必然也是得了人指点的,不然一个女子再如何也不会大把的往出拿嫁妆不心疼的。
“妈妈,你说咱们打个外援可好?”吴情的眼睛闪着一簇光,既然别人有求于她,她为何不能利用下这个机会来个偶遇呢。
袁妈妈与齐瑞家的瞬间就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笑道:“少夫人放心,奴婢会把握好时间的。”
“身边有妈妈和书槐,我整个人都懒喽。”吴情把汗巾让齐瑞家的收好,闲闲的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
袁妈妈笑着起身拿过刚才那匹料子,道:“奴婢才从咱们库房里找出来的,这花色到是与焦大娘的面色挺相配的,而且难得的是料子厚实,奴婢想着给焦大娘送去做件褙子,剩下的料子还能做件夹袄,过两天冷了,一早一晚穿上正好。”
齐瑞家的笑捂着嘴,道:“少夫人瞧瞧,人家都说胳膊肘向里拐,我瞧着妈妈为了翻找这匹料子都快把少夫人的小库房翻个底朝天了,合着到最后不是给自己,到是送人的。”
吴情笑着打趣道:“左右我还嫌那些东西扔在那里发了霉呢,你要是有合适的人要送,也去翻两匹去,免得回头说我不向着你。”
袁妈妈也笑着打趣道:“我看啊,齐嫂子别人就不先必送了,到是该给你男人多做两身衣裳了,我瞧着上次来回事,那身上的衣裳还打个小补丁,虽说位置不大明显,可好歹也是少夫人眼前的一等大红人,就这么出去,不是给少夫人丢人吗!”
袁妈妈若是以往也不会与齐瑞家的开这样的玩笑,只怕她下不来台,可是齐瑞家的掏心窝的与她打算了将来,袁妈妈也就随意的把这话说了出来。
吴情听了捂着嘴笑道:“瞧瞧,我就说吧,让你没事早些回去,左右院子里的事你都交待好了,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难不成你自己带出来的人你还信不着,偏生非要赖着不走,闹的自己男人连衣服破了都没人补。”
袁妈妈收好了料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凑趣道:“奴婢到是觉得齐嫂子这是在算计少夫人呢,要是奴婢没估计错,少夫人回头就得让她自己去挑料子,回家给她男人做衣裳去。”
齐瑞家的脸腾腾的烧着,感觉身子都像是着了一般,唬着眼睛道:“妈妈也随着少夫人学坏了。”
吴情一听,忙喊冤道:“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怎么就成了随着我学坏了,为什么就不是我随着妈妈学坏了。”
齐瑞家的吐了口气,道:“奴婢从小看着少夫人长大,一肚子的鬼心思,就是大长公主不也说少夫人眼睛一转就一个心眼,眼睛一转就一个坏主意的,打小就古灵精怪,哪里能抵得住。”
扑哧。
袁妈妈笑着点头出了屋子,又让管儿和彤儿进屋去伺候了,自己拿着料子去寻了焦大娘,当然,关于那条汉巾,袁妈妈也上了心,自会侧面打听一些。
笑笑闹闹的一下午,就听说二夫人的车马回来了,只是发生了意外,这会儿原因还不知道,吴情就打发了齐瑞家的过去问候一声,顺便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管儿留在屋里伺候,瞧着日幕西斜,小声道:“奴婢刚才听说二爷也回府了,三爷还有七爷都被叫了回来,不过四爷没找着。”
“一会儿让彤儿找小丫头打听打听,二奶奶和四奶奶可有受了惊。”
管儿刚要起身,又被吴情叫住道:“这样,你直接拿些压惊的药,再准备两样补品,给二奶奶和四奶奶送去,然后你再这样……”
管儿眼前一亮,笑道:“奴婢这就去办,一定把这话带到。”
吴情微眯着眼眸,心思却一直在那条汗巾上打转,徐氏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到底是徐氏捡的,还是徐氏偏得的,吴情到是觉得捡的可能更大一些。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吴情总感觉这条汗巾会扯出一个更大的人,或者是事来,也不知道这样扯下去,会不会把天捅破了。
微闭双眸,心理默默的念着:未曾谋过面的婆婆,希望你能保佑我和轩都平平安安的把这个迹掀开,这一直是轩心理的疙瘩,若是掀不开,只怕这辈子他都不会安心,所以,请你一定要保佑我们平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