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眉接过只当是一般的添妆,笑着收了,刚要打开,吴情又笑着扯了些别的话题,便以怕久扰影响了吴眉休息为由走了。
书画和书香送了吴情出去,就见吴眉拿着那个半开的匣子发着愣,书香纳闷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天都暗了,还是早些歇了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书画也觉察出不对,上前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的?”
书画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吴眉手里的匣子看去,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三、四张纸的样子,书画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吴眉问道:“姑娘,这是……”
匣子分明是九姑娘刚才放下的匣子,只是里面的东西,却真是让书画惊疑不已。
吴眉深叹了一口气,才道:“行了,晚了,歇了吧,这东西把嘴闭严了。”
书画点了点头,与书香一块伺候着吴眉歇下了,两人才退到了一边的耳房去。
书香也瞧见了半边的匣子,里面的东西没大看清,这会扯着书画问道:“那匣子里刚才放的是什么,我瞧着你的样子到像是被惊到了似的?九姑娘难不成还有什么压厢底的好东西给咱们姑娘不成。”
说完又摇头道:“不像啊,九姑娘也没见夫人对她照顾多少,而且平时的吃穿用度都与咱们院子一样,难不成真像是府里说的,九姑娘的亲姨娘给她留下的好东西。”
从云阳到青州,虽然换了不少的下人,可是总有一些老人不小心把宅门里的秘密说漏出去,所以小丫头们对于一知半解的话题更愿意存了想像与疑惑,然后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故事想的更传奇化。
书画摇了摇头,道:“那不过是府里的传言,一个姨娘,能有多少的体己。”
书香明显不信的样子,问道:“那你说刚刚九姑娘给咱们姑娘的是什么?”
书画也不太确信道:“应该是银票吧,或者是什么地契之类的。”
“地契?”书香疑惑道。
银票到没什么大不了的,九姑娘也不像是多有闲钱的样子,没准也就是个百八十两的,在这偌大的国公府,百八十两不过是爷们们一件玩意的银子,可是七姑娘是庶出,这些年手里还真没攒下这些,所以同七姑娘一样相比起来,九姑娘能攒出这些也是能力之极限了。
银票还能接受,地契,书香就有些接受不了了,更深一步想,不会是京里的地契吧,若是田地,都说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就是土地也比别的地方贵的多,书香压根就不会去想九姑娘给八姑娘的会是铺子的地契,想着顶天也就是几亩的田契,只是就算是田契,九姑娘怎么让人置办的呢,这田总还要离京城近些,若是太远,就几亩的话,再费了人去打理,也就不剩什么了。
书画推了推书香,小声道:“行了,这事姑娘没提,咱们也只当不知道,等姑娘嫁人了,到时候这些总要咱们来管着的,到时候姑娘自然有交代。”
书香一想也是,她们两个都是要跟着七姑娘嫁过去的,一想到此,心理也是叹息不已,七姑娘自打知道了嫁人的信,就一直不声不响的,不像八姑娘那样整天上蹿下跳的闹腾,只闭门与绿姨娘谈了大半天的话,出来以后就这般安安静静的,不争不吵,开始的时候书香和书画都以为七姑娘不会这般认命,可是看了八姑娘闹腾后的结果,两人又有些庆幸七姑娘的明智,这个国公府里,从来没有庶出姑娘争取的资本,想要闹,只怕得到的会是更大的不幸。
吴眉也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也没想明白,平时与自己并不交好的九妹妹,为她送来的这份东西,可以算得上是及时雨了。
心下苦笑,以前那般隐忍,费力去争,可是到头来,到了这偌大的国公府,才明白,蝼蚁与大象的区别,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的走向与结局,这期间,你就算是再争也是没用的。
说来国公府里嫁庶女的嫁妆少的可怜,不过区区两千两银子,当然这是公中的定例,自己房里也可以往上添些,只是小冯氏不会拿了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她一个庶女,老爷也不会拿三房的钱去贴补一个用不上的女儿。
呵呵,呵呵,被子里苦笑连连,今晚姨娘就是来告诉她,小冯氏跟前的安顺家的也是个厉害的,二千两银子,连着夫家的聘礼,愣是给她列出了一套体面的嫁妆,当然,这个体面,都是在字面上的,若是她看,只会觉得这份嫁妆又厚又重,绝不只用两千两银子就能下得来的,可是姨娘到底经过事的,太太为显仁德,那份单子也过了姨娘的目,姨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回头拉着她暗自垂泪,只说:“七姑娘,姨娘对不住你,姨娘回头把体己给你备下,到了婆家也不会让人看轻了去,这些东西不会上你的嫁妆单子,到时候你也有一份自己的贴身银子,若是有了为难也可用。”
吴眉当时就纳闷的问道:“姨娘这是什么话,那些体己能有多少,太太光是压厢就给留了一千两,再加上嫁妆里的东西,足够我用了。”
绿姨娘却是苦笑,道:“傻孩子,那一千两不是平白的白银,而是折了东西的,而那些东西,只怕也不会抵得上一千两,顶天有五、六百两也就够了,别看这些东西面上光,可是这里面的门道可不少,就是木料,上色还有花案,都是有不少的讲究的,太太给你的这些,都是面上光的,可是满打满算下来,两千两的东西,不过用了一千多两罢了,再贴上些你夫家过来的聘礼,也就能凑出四十六抬的嫁妆,可这些东西却经不起推敲,堂堂国公府的姑娘出嫁,连个珍玩古籍都没有,那些字画,不过是不值钱的,以后你到了夫家,这些东西如何给夫家人看,只能自己掩了起来,还不能当着夫家人的面讲破了,不然夫家如何会高看你。”
什么叫打落牙齿和血吞,吴眉这一刻才深深的体会到了,只是这些事情,她却反抗不得,所以绿姨娘含笑的把那些首饰给她的时候,她心理才真真的明白了一个真正的母亲对女儿的爱,以往她曾经的怨怼,也在这一刻消失了,绿姨娘的命运又何曾是她所想选择的呢。
府里的姐妹还有嫂子就是冲着面子也会来给她添妆,不过大房的嫂子都只打发了丫头送了过来一个荷包、两方帕子的,六姐姐自然也不会送她什么好物件,吴绡这会儿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会想到她,不过她也不怨,吴绡以后的下场可想而知,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珍惜现在的机会。
让她没想到的是,九妹妹吴情今天晚上给她的添妆,她以为不过是一件不值钱的首饰,可是当她打开那个匣子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平时她不放在眼里的九妹妹,这个她曾经暗地里使过绊子的九妹妹,今天所做的才是最暖心的。
匣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张京城东大街一家绸缎铺子的地契,还有一张京城外榆庄五百亩的田契。
这些东西加起来只怕要不少的银子,吴眉没有心情去想吴情这些银子从何而来,心理却止不住的感激,这些东西,将来是她在夫家体面的根本,有了这些东西,她就有了活钱,有了进益,就有了体面,这些东西,远比绿姨娘与她的那些死物要强上许多。
而且说句实话,绿姨娘的那些死物也换不来这些东西。这一刻,吴眉才明白吴情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吴情眉眼含笑的拉着她的手道:“七姐姐,以往姐妹间的淘气,不过是小时候的意气之争,如今咱们都大了,那些也成了咱们的回忆,七姐姐要嫁人了,妹妹没什么好东西,只愿这匣子里的东西能让七姐姐以后过的如意。”
是啊,过的如意,吴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下感叹。
回去的路上,十五很是不解吴情这样的举动,纳闷道:“姑娘这些东西起码也要值个一万两银子左右,为什么要送与七姑娘?”
那个铺子是田地是十五出去办的,开始的时候吴情让十五通知王进家的在京里看看铺子,等以后有机会盘下来,也是凑巧,这个东大街上的绸缎铺子老东家的去了,少东家是个不事生产,只知道闷头读书的,这才经营了不长时间,就入不敷出了,铺子里的掌柜也不是个心思正的,趁着少东家不知事,同帐房联手,在帐上做了手脚,一来二去的,这货没见走多少,可这亏空到是越来越大了,老夫人病了,少夫人瞧着不像样子,索性就辞了账房与掌柜的,把铺子盘出去,回老爷去,王进家的正好碰见这事,东大街像这家绸缎铺子的规模,至少要二千多两才能盘下来,这家也不磨叽,只要了一千八百两,王进家的怕这样的事让别人占了去,索性就盘了下来,剩下的货人家也没有,都给留下来了,以后若是要开铺子,只管再进些货就能卖了。
而且王进家的也有打算,到时候就算吴情不能留在京里,这铺面也是好卖的,反手还能赚上几百两的银子,再说吴情也是不缺银子的,与其放着死钱,还不如拿出来盘活呢。
这事因是背着吴情做下的,因此十五再出来的时候,王进家的就带她去看了,顺便把地契给吴情送了进去。
也是凑巧,碰上了吴绡闹的那一出,再加上吴眉嫁妆单子的事,吴情也私下里听翠儿与她说了,心下感慨,想着吴眉此人到底不像吴绡那样不知好歹,正所谓做人留一线,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
这时候伸一把手,要比人家富有的伸侯伸出一双手都要强,因此吴情才想着给吴眉打点了这些东西。
吴眉顿了一下,笑道:“十五,到底是姐妹一场,我总是盼着她们好的。”
十五却有些嗤之以鼻,在青州的时候七姑娘和八姑娘可是没少给姑娘小鞋穿,不过想着刚刚姑娘在七姑娘房里说的话,十五哼道:“姑娘就是心眼太好了。”
吴情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有所算计呢,佛家有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怎知我今日的舍不是为了他日的得,正所谓种善因得善果,谁也不能走一步看百步,不过是凭心去做罢了。”
十五哼道:“姑娘这会到是谈起佛经来了,在庵里的时候却不见姑娘真的能读的进去,不过是用来敷衍我的罢了。”
吴情知道十五是为她好,笑着摇了摇头,也不与她分辩。
不过吴情的这番举动到底没瞒得住那些对她关注的人,比如说吴家的老太爷,比如说华硕郡主。
吴老太爷的书房里,听着下边人的汇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丫头,到是难得的记情,听说原本在云阳和青州的时候她们姐妹也不是很好的。”
吴老他被吴老太爷叫到了书房里,听了吴老太爷的话,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些事都是内院的事,他原就不大管的。哪成想老太爷对他们这一房的姑娘们到是关注起来。
吴老太爷瞅着一脸不知所畏的三儿子,叹了一口气,还好三房的子孙争气,就是这个庶女,只怕也是个出彩的,不然三房这一枝,只怕就要完了。
华硕郡主这会儿也与吴家大老爷说着这事,笑道:“原本我还怕这九姑娘是个不记恩情的,如今看来,咱们要是真能把她嫁过去,只怕心思也能记着咱们的情,到时候凡事也能想着吴家多些。”
男人看事情总要看大局,一个能记恩,念旧的姑娘总会知道自己的根本。
吴大老爷点了点头,道:“镇国将军府那边,怎么回话的?”
提到镇国将军府,华硕郡主忍不住哼道:“这事既然早就说好了,如今就算是想不答应也不可能,更何况,他的算盘皇上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公主,自然想着多留几年,哪会这般轻易的嫁出去,回头我再跟皇上说说,让老太爷跟赫连老将军再多喝几次茶应该就差不多了。”
吴大老爷想了想,道:“你看宫里会不会?”
如今吴家的局势微妙,最近朝上也不太平,吴大老爷有些担心,宫里会不会借此机会有啥想法。
华硕郡主慢慢的抿了一口茶,方道:“皇后可能会有些想法,只是皇上那里,从去年开始中就连连的打压皇后一族,只怕自冯家事后,早有了预防,皇后就算是再有打算,皇上都不能衬了她的心意去,更何况赫连家兵权在握,皇上怎会把这样的筹码放到皇后一族当中,因此,这事不管是赫连家还是皇后一族,都是空盘算。”
吴大老爷笑看着华硕郡主道:“郡主的意思是皇上此刻正需要这样一个人选,对不?”
华硕郡主笑了,道:“等到中秋的时候,皇上会大宴群臣,到时候我想带九姑娘进宫去。”
“进宫?”一般宫里宴请大臣也会带着自己的女儿进宫,只是那样进宫的都是嫡女,庶女,只怕不妥。
当然华硕郡主的身份特殊,自是想带谁就带谁,若是这样,到是能提提九姑娘的身份,吴大老爷点了点头,道:“若是这样,这段日子还得找人教教九姑娘宫规,以名到宫里出了乱子给郡主惹麻烦。”
华硕郡主也想到了这事,笑道:“行,老爷不必操心,这事为妻自会打点妥当。”
吴大老爷心情松快了,忽然想起二房的事,问道:“二弟问我几次人选的事,郡主还没给二弟妹回话吗?”
华硕郡主不紧不慢的道:“二婶婶似乎极喜欢这般上蹿下跳的,不如就让她自以为是一段日子,反正我是什么都没说。”
大老爷劝道:“郡主何必与她致气,她能有多大的见识,有多大的心思,不过是心疼六姑娘罢了。”
华硕郡主讽道:“心疼闺女也得看看自己闺女是什么样的,要真是个好的,我会放着嫡女不挑去挑庶女,更何况六姑娘也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什么品性别人不知,我还会不知,只怕早就被娇宠坏了,嫁过去除了坏我们的事,还能做什么?”
大老爷自然也知道这点,不过到底是自家的侄女,劝道:“郡主还是歇歇火,回头打发人与二夫人说一声,赶紧给六姑娘寻个婆家吧,原来的亲事早就不算回事了,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六姑娘就拖不起了。”
最主要的是,六姑娘不嫁,这九姑娘也得耽误了,七姑娘和八姑娘都嫁了,六姑娘那个晚寻婆家的名头也快到日子了,要是再拖下去,就成了你家姑娘一心等着人家了,到时候京里的闲话一传出去,只怕这六姑娘不嫁那户人家也得嫁过去了,至少老太爷不会允许出现败坏吴家名声的姑娘,到时候二房就算再心疼姑娘也得打发了。
华硕郡主自然知道这些,只不过想给二房一个教训罢了,点了点头,道:“老爷放心,回头我就让人与二婶婶说说去,只说别人家有打听六姑娘的,问问二婶婶的意思。”
大老爷一听,瞧了华硕郡主一眼,笑道:“郡主在女眷当中交往的多,想必也知道各家孩子的品貌德性,若是有相应的,也趁早给六姑娘留留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