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百里溪浑然忘记了,自己昨晚到底是被谁给迷晕了,又是被谁给吓到涕泪横流。
"哼!出手伤人还有道理了?"那随信怒喝一声,这样的羞辱让他如何受得了?
"今晚若是不给我们北疆人一个交代,那么今夜...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他言毕,竟是"噌"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随着他这个动作一出,那围堵在知府衙门口的一众北疆人,也都是纷纷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
明亮的剑身在火把的照映之下,发着幽幽的黄光,这刀身的反光看得人心有点慌。
知府大人颤抖着双手,两股战战,哆哆嗦嗦地发着蚊子般嗡嗡细小的声音...
"大人...大...大人们...有事...好...好商量..."
完了完了!他做知府老老实实地收着贿赂,安安分分地坐着他的官,过着这无比惬意的生活...难道竟是在这一夜里就要到头了?
眼前衙门口,那五百骑兵,和慕容小王爷的步兵都已经搭箭在弦,窝刀在手...发着弓满欲射的"吱吱..."声。
这场上近千人的呼吸似在一瞬间凝滞般,却在下一秒,萧索的肃杀之气,被那突然间的晴朗声音给打破。
突然之间,一个晴朗的声音从那一字排开的长蛇阵后传来。
"我家少爷愿意给北疆小公爷一个交代。"
只见一个衣着极为朴素的男人,手里恭敬地拿着一个镶着宝石的紫木盒子,低眉顺目,缓步上前。
"小人柳四,奉我家公子之命,有一物要呈现给北疆的使节。"他竟是目无旁人般,大大方方地绕过百里溪的马车,看也不看站在衙门口的平阳王,亦浑然无视那一柄柄发着寒光的冷兵器,便将盒子递给了那名随信。
"这...这是什么?"对方一脸迟疑,生怕这盒子里装得是什么毒草虫蛇的...这云京城里的人,无论王爷郡主,都喜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李秀天的属下和小瞳都是被黑暗中突然之间冒出来的箭矢给射死射伤的,而自己的小公爷更不消说了,兰歆出的那一掌一拳速度极快,谁挡得住?
看出对方眼里的惴惴不安,柳四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微微一笑,说道。
"里面是一柄烧焦的千年长须人参,和折断的羊脂白玉簪。"
那随信听罢,眉头一皱:有没有搞错?哪家的神经,千年人参拿来烧焦,上好的羊脂白玉簪来折断?
这是断商路的意思:就像两国若是绝交,必定会摧毁交好的礼物一般,这是商人之间管用的绝交方式。
"你家的少爷是..."他咽了口唾沫,心中隐有忐忑和不安,那个人物,他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没了他,北疆的皇室里那些喜爱穿金戴银,那些病入膏肓时刻需要珍贵药材吊着命的贵人们怎么办?
"我家少爷姓董,是兰家郡主的未入门的夫婿。"
柳四眯起那双小眼睛来嘻嘻一笑...却是看得对方的脑中猛地一下,晕眩起来!
果然!
"咳咳..."白色马车内传出一阵隐忍的干咳声。
百里溪耳里极好,纵是隔着五十步,却是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未入门的夫婿?
兰歆什么时候又收了那个精明算计暗里却是心狠手辣的男人入府的?他怎么不知道?
该死!
"慕白...你说...这...这是怎么了?"慕容毅秋有些吃惊地看着那拨渐渐散开的北疆人,在七手八脚地将那两个伤员抬上马车之后,他们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皆是无声地驰离了知府衙门,独留李秀天一个人瞪着大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苏慕白亦怔了怔,看着柳四那有些矮小的声影渐渐无声地消失在路的尽头,隐约听得对方那阵谈话的声音...他摇了摇头,嘴巴有点干,苦涩地牵起一侧的嘴角,果然这么多人里,自己这个皇子,才是最不经用的。
兰歆步入院中,耳边是那阵嘈杂的走动声,却在看到那个人时,彻彻底底地被屏蔽了干净!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敞开的大厅门口,那个一袭枚红色牡丹花袍的男子,他耳鬓的发丝有些凌乱,宽松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抹雪白的细颈,和两颗纤巧的锁骨。
红唇有些干涩得发白,但是那双细长的狐狸眸中看着眼前这月白的衣影时,无边的喜悦和笑意满溢地流出。
"小歆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目光越过兰歆的头顶,投向那站在知府衙门前,萧索而整齐的士兵,如铁的铠甲上,折射出夜的透凉。
他笑了笑,有些艰难地扯起一侧的嘴角。
半嗔半怨的语气之下,却透着一丝颤抖的激动。
"至于这么劳师动众么?"
他轻声反问,淡淡的语气中却语带揶揄。
"姗姗..."兰歆咬了咬牙,喉头莫名地哽咽起来。
"以前的你,一根棍子就够了,今晚居然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他轻咳一声,用宽大的花袖袍遮了遮唇,拭去唇角冒出的一抹腥涩的液体。
"姗姗,不要说了..."兰歆捏紧身侧的拳头,用着全身的力气克制着自己想要疯狂扑上去的冲动...他还活着,真得还活着!
可是心中涌起的狂想,却让她的眼角忍不住湿了起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可能...在李秀天迟迟不肯交人的当口上,兰歆她不敢往下想,也根本不愿意去往下去想。
守护了十年的人,在一刹间不能动了,不能走了,不能说话了,再也不能睁着那双灵动好看的狐狸眼看着她了...她会怎么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