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岂会不知兰歆打得那些小算盘...既然根本不屑与柳维维,又为何要坐到场中来迎接她的挑衅?
而且,更妙的是,兰歆第二场刻意避赛既顾及了自己和他的颜面...毕竟师叔和师侄争个高下...碧烟寒俊脸微红,若是兰歆赢了,自然会落下一个"师叔"欺负"师侄"的口舌。
若是兰歆输了,那柏原这边文章就可以作大了...碧烟寒摇了摇头,这些小处看似极为微妙,却愈发能衬出对方如尘的心思,不得不承认,这些地方,他确实不如他。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短短接触的几个时辰,与他而言,竟是对兰歆起了一丝维护之意。
心底深处似是已经不想再与兰歆这样斗得你死我活...若是有比试的机会,他反倒更愿意两个人独处,面对面地博弈。
不耍小阴谋,亦不施任何诡计...最重要的是,兰歆不要再和他斗嘴。
"到时候场上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柳维维一个人身上,就怕兰歆到时候孤掌难鸣落了下风。"董清扬轻挥折扇...一盏茶,兰歆要用它来干什么?
双手拢在宽大的牡丹花袍下,君姗姗那姣好的狐狸眼眨了眨,却是轻笑一声。
"担心什么?她的鬼点子多着呢...不然,又怎么能一口气吊上三个夫郎?"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有股隐隐的酸涩之意...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一会儿,居然就把后宫给填上了!
"既然碧公子都开口了,那维维就献丑了..."柳维维杏眸微垂,话音一落,"噌!"地一声五指展开,用力拨弄着指下琴弦,婉转却哀怨的琴音伴着这弹拨有力的节奏,伴着那娇娇软软的甜腻嗓音,如泣如诉般,像是一汪不甘寂寞的春水般徐徐荡漾。
妓子那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骚媚,软若莺啼,仿佛一闭眼,便是置身于女子的温柔乡内,红粉胭脂,春罗纱帐,酥人入骨,却魅至人心。
"切...我才不听这个女人弹琴!"慕容毅秋剑眉一竖,孩子气地就用两只手把耳朵给堵了上去。
看了眼慕容毅秋一脸气鼓鼓的模样,苏慕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靡靡之音下,只怕众人已是无法自拔,兰歆此时此刻显然鼓掌难挡...若再想登场,只怕也引不起他人注意了。
极是满意地看着场上的人闭目沉醉在自己的琴音之中,柳维维嘴角含笑间风情万种,杏眸微眯,遥目而望,挑衅地看着那站在亭中慵懒地依靠在扶柱上的兰歆,看着她有些慢条斯理地将手探出亭外。
柳维维轻哼一声,对于兰歆这龟缩一隅的行为已是不屑至极...然而,却在下一瞬间里,原本自得的意识刹那凝神!
只见那玉白的小手上,一盏青瓷白盏微微倾泻,清澈的茶水顺着杯口倾泻而出,茶盏离手,茶盖和杯身也在下落的时候,分身而下。
兰歆只是笑眯眯地迎着对方愕然的目光,两边薄薄得粉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一个音来。
全身的寒毛被那一句遗落在角落的警告给提醒得倒数起来...不要来试探我的底线。
呼吸在一刹那间凝滞...柳维维无力地看着瓷杯落地,白色的瓷片四散。
无力地应承着兰歆那羞辱的两个字眼..."贱人。"
清脆的瓷裂声,却像是一记脆生生的巴掌一样,狠狠地扇在她的面颊上!
"噌!"地一声,弦断音止。
"咣当!"一声,刺耳又尖锐的瓷裂声,像是一把极为锐利的尖刀,刹那间,便将人们与方才柳维维指尖的靡靡之音生生割裂!
却是在下一瞬间里,一股如同清冽的山泉般清新而自然,似是染着久久不去的浓浓茶香,在这遍及山野的绿色中生生不息。
袅袅琴音或轻或重,顺着夏风徐徐而上,从那轻纱飞舞的红色飞檐小亭中像山野般最为纯净的精灵缓缓出现在了人的面前。
绿萍之上,原本闭目聆听柳维维琴技的众人中,已有好些人竟是不受控制般起身,伸长着脖子贪婪地看着那不高不矮的土丘之上,那层层飞舞的轻柔纱帐。
似乎只要站得高些,那如同泉水般甘冽的音乐便能更汹涌地流入人心田之中。
"慕白...是...是兰歆么?"慕容毅秋讷讷地看着那间小亭,清朗的质疑声竟是在鸦雀无声的绿萍之上显得极是突兀。
苏慕白怔怔地看着那纱帐之后,垂眸拨弄着琴弦的月白身影,一时之间,更各种莫名的情愫竟是刹那间涌在了喉头!
"看来,果然是押对宝了。"董清扬捏着白玉蛇骨扇,静静地看着专注的兰歆,垂眸间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烟寒,怎么样,认输了没?"君姗姗缓缓行至碧烟寒身侧,狐狸眼微微一眨,轻笑一声,却是对着孩提时候的好友打趣道。
碧烟寒咬唇默然,如果说兰歆早晨的"禅道"仅仅只是给了他一个不得不居于"师侄"地位的理由,而现在的兰歆,却是向他展示着自己卓然的天赋!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心术,亦或者是才华...他,都输了!
不战自败!
纤长的指尖在早已绷断的琴弦上像是无法控制般疯狂颤抖着,柳维维紧紧咬着红唇,强烈克制着那已经冲到嗓子眼的叫嚣...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留得这最后的尊严!
可是这缓缓缠绕住她呼吸的清澈琴音,却像是一道道浸着辣椒水的鞭子...鞭笞着她的脸皮,亦鞭笞着她的自大。
皮鞭行至,血肉模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