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晴哭诉道:"那怎能一样,而今你出了阁,未犯七出,而被休弃,以后谁还敢要你!"
韩玉露笑道:"要是因此而嫌弃我,我倒宁愿终身不嫁。"她一抬头,见胡泰裕站在韩晴身后,满脸带着羞愧之色,已是老泪纵横,忙站起身,对胡泰裕福了一福:"虽与伯父无翁媳之缘,但蒙伯父高看一眼,玉露实在感激不尽。"
胡泰裕也是初次见到韩玉露,见她相貌竟比被誉为满清第一美女的少夫人罗旭儿还端秀,举手投足间大方得体,虽小小年纪竟是临事不乱,换成一般人早就大哭大闹了,心里不禁暗自佩服。
胡泰裕虽出身寒门,心却比天高,他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韩玉露的父母,韩秋桐的宽怀大度、罗旭儿的娴慧有礼。即使现在身份变了,他仍将他们敬若神明,从没敢奢望过能和他们攀为儿女亲家,当秦嫂过来告诉他韩府同意了这门亲事时,他竟兴奋得几天几夜睡不着。没想到胡云山会逃婚,眼见着大好姻缘成了泡影,心头好像被泼了一瓢热油。
胡老爷赶紧擦了擦眼睛,扶起她说道:"都怪我教子无方,我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把云山抓回来,让他和你洞房成亲。"
韩玉露赶忙阻止道:"婚姻本应两厢情愿,勉强而来的幸福是不会长久的,我要的是夫妇同心,而不是同床异梦。"她被胡泰裕哭得心酸不已,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心里可怜胡泰裕的同时又有些恨胡云山。
她随手拿出贴身藏着的一块玉珮,触手极温,这些天这块玉珮日夜伴随着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无缘,强忍着心痛慢慢解开将它放到桌子上。这是胡老爷送给她与胡云山的定情信物,正面刻着胡云山、韩玉露的名字,背面刻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玉珮本是一块价值连城的河田美玉,胡泰裕亲自去佛寺请得道高僧亲纂的字,还开了光,就是想用这块玉锁住这段姻缘,没想到还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了一回。
韩玉露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虽有留恋与不甘,但让她忍气吞声为胡云山独守空房,她做不到。在她的心目中,她的人格也是高贵的,女人更该得到男人的尊重与爱护。胡云山既然选择了逃婚,就是在昭示他舍弃了她,从此就该形同陌路,她又何必再纠缠他。她伸手握了握韩晴的手,向佳红慧姗点点头,一甩袖子屹然向外走去。
已哭成泪人的胡慧姗忙追过去,一把拉住玉露的胳膊,含着泪挽留道:"你已是我们胡家从大门抬进来的二少奶奶,胡家的家规不许纳妾,有二嫂在一日,二哥也不敢娶妻,你如今走了,倒白白便宜了他。"看着慧姗梨花带雨的脸,玉露倒被她心向着自己而感动的眼泪流了下来。
佳红冷笑一声,说道:"正门抬进来又如何,慧姗,你能做得了你二哥的主?如果你真有此能为,也不会有今天!你想让表妹独守空房,来等着你二哥回心转意,你觉得这对表妹公平么?"
慧姗用袖子抹了一下脸说道:"二哥没见过二嫂,他才会逃婚的。如果昨晚上二哥揭下盖头,他一定不会走,我保证他一定不会走。"
玉露拿出手帕拭了拭眼泪,又把另一块没用过的塞到慧姗手里说道:"慧姗,你不用再劝。别说我和你二哥之间没有感情,即使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我也绝不会容许自己留下来。"
胡老爷见韩玉露去意已决,想着如果勉强留下她,怕一时想不开,闹将起来,反倒不好,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露儿,你想回娘家住几天我不拦你,我保证过两天带云山去府上负荆请罪,再风风光光地接你回来。"他回手用袖子拭了一下眼睛,哽咽着对翠婶说:"去帐房支五千块大洋,另外套一辆马车送二少奶奶回去。"
慧姗原本想着玉露过门后,也能多个知己,她的两个哥哥虽宠着她,到底不像姐妹一样,可以说些知心话。佳红的性子又太傲,慧姗和她在一起倒处处看着她脸色,浑不似玉露懂礼谦让。
此时见玉露非走不可,竟连她爹也同意了,虽说他爹保证过两天就能接玉露回来,可是凭她对二哥的了解,她二哥不回心转意,她爹也奈何不了他,忍不住躲到墙角,痛哭起来。
韩玉露性格温和,即使对下人也向来谦卑有礼,没想到对慧姗倒说出了狠话,本想着去劝劝她,又怕她得礼不饶人,纠缠着不让她走,只得勉强忍住。手扶着门框,看着春暖之际,胡府的后花园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心情真是复杂到了极点。听胡泰裕要派人送她回娘家,赶紧转回身说道:"祖母年事已高,此时回去定会惊扰她老人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玉露难辞其咎。"
她回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道:"韩玉露自愿离开胡府,今日出此大门,是生是死皆与胡府无关。"下面落款写道立书人韩玉露。拿起它,交到胡泰裕手里。
胡泰裕接过来一看,竟有些哭笑不得,想着她虽然处事稳重,到底还是孩子,他随手将它丢进纸篓里道:"你与云山拜了堂,就是胡家人,我儿子对你不义,我的心已经很愧疚,如果你再有个好歹,让我这把老骨头还怎么有脸活?"
韩晴也哭着劝道:"露儿,你若担心你祖母,就跟姑姑回家,等禀明你爹,让他拿主意再行处理?"
佳红趁别人不注意,偷偷从纸篓里拣出那张字条,虽较别人了解玉露个性,打开一看也禁不住心里一酸,知她有主见,不是鲁莽之人,但想着前路茫茫,还是忍不住劝道:"表妹说过喜欢我们家的清静,正可趁此机会小住一段,等胡伯父或者舅父那边有消息了,再选择何去何从也不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