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泰裕迟疑间,何靖华已双膝跪倒,韩晴没想到何靖华竟向自己行跪拜礼,别说现在是民/国,就是清朝时除了逢年过节,民间也不是轻易行此大礼的,惊得慌忙站起身,"不敢当。这怎么好?"何夫人也是一怔。
胡泰裕赶紧走进来,替韩晴解围道:"弟妹家教太过严厉了,虽是见长辈也不必行此大礼?地下凉,快起来吧。"边说边扶起何靖华。
谭芷在旁边笑道:"伯父,我年轻,有些礼节不懂,姑爷第一次见丈母娘该行什么礼?"见佳红一双冷眸射过来,赶紧笑着抬起手捂住了嘴。
这边何靖华刚起来,那边何雯蓝走过来,向韩晴弯了弯腰道:"胡伯母好。"何夫人道:"这是我四丫头。"韩晴道:"夫人的少爷、小姐真是好人材?"
何夫人笑道:"好什么好?要是能极上玉露、佳红十分之一分,我就心满意足了。"
韩晴微微笑了笑:"乡下丫头,没见过什么事面,夫人不笑话就好了。"说着抬起眼看了看佳红,见佳红低着头,转目间看到何靖华眼睛也望着佳红,虽是淡淡的目光,却是眸光内敛。再联想到靖华刚才那个大礼,及谭芷那句问话,韩晴的脸色顿时变得忧郁不安起来。
晚上,慧姗和胡云山在胡泰裕的房里商量事儿,佳红、雯蓝、二姨太陪着韩晴在何夫人的屋里闲聊,谭芷因为累了,刚吃过晚饭就回屋睡觉去了。
何雯蓝听她母亲和韩晴说得都是一些北京早年的事儿,没兴趣听,就转过里屋去看刻儿和何靖华下棋,何靖华见刻儿总打呵欠,就叫柳枝带刻儿去睡觉,柳枝正坐在炕上帮何夫人捏腿,一听忙打开画门子迈进里屋炕上,早有胡府的丫头把被铺好,柳枝抱着刻儿躺上去。
何雯蓝见何靖华起身要走,忙跟出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何靖华知道她有事,忙跟着她来到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只闻得秋蝉细细弱弱的鸣叫声,雯蓝停下身,悄悄问道:"表哥现在怎么样了?这两天我一直担着心,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
何靖华轻轻叹了一口气:"云山动用能动用的关系,也查不出一点儿端倪!听克文说这次参于抓捕行动像是军人。"
何雯蓝道:"既然是军队人出面抓捕玉宽他们,想是谭庆生那里必然能知道消息。"
何靖华冷冷笑了一下:"当初口口声声是好兄弟,娘生日时与玉宽相谈甚是投机,谁想到翻脸不认人,我和云山去找他,不但不帮忙,竟然连面也不见。拒人于千里之外。"说着叹了一口气。
雯蓝虽然对谭庆生始终存着一份芥蒂,可是此时听靖华如此说,心还是痛了一下,她手侧是一棵芭蕉树,手碰到叶子上,一粒亮晶晶的露珠滚了下来,雯蓝捧在手心里,觉得人心要是像露珠一样透明该有多好,边想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因低着头与露珠汇到一处,眼见着水珠一点点儿变大起来。
靖华又道:"而且玉宽落水的河沿儿戒备森严,想下河去打捞一下尸体,也不行。"
雯蓝抬起泪眼叹了一口气:"表哥走上这条路,他心里自然有誓死的决心,他即有此心,何必向慧姗表白,反倒害了他。"
雯蓝忽觉得身后树叶沙沙响了一下,她忙回过头,见慧姗捂着嘴手扶着树,虽夜色黑暗,也能隐隐见她的双肩抖动着,雯蓝走过去,望着慧姗泪流满面,苍白着一张脸,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慧姗对她摇了摇手,转身跑了。
慧姗强忍着一口气回到屋,一头扑到床上,把头深深地埋到被下,放声哭了起来,想起与玉宽最后一面,玉宽虽只几句话,满腑真情,不到半月,却阴阳两隔。
雯蓝站在慧姗的门外,听着里面隐隐传出来闷闷的哭声,眼泪也跟着落下来。小红手里托着一件紫色的长裙走进来,看到雯蓝站在门外,像是擦眼泪,她本就不爱说话,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四小姐怎么不去屋里坐,倒站在外面?"
雯蓝回身道:"刚刚和你小姐拌了两句嘴,把她惹哭了,这会儿她正气不顺呢,我还是别进去了,等明儿早上她气消了,我再过来给她赔礼。"说着向门外走去。
怪不得今晚的夜色特别暗,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已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打在脸上,轻得她几乎感觉不出来,只是往脸上抹了一把,手心里沁着细细的水滴。慧姗的院子离何夫人住的地方远,雯蓝和谭芷图何夫人那里热闹,搬到何夫人旁边的三间小房里去住,她经过何夫人的窗下,里面还亮着灯,她往屋里望了眼,见何夫人正坐在灯下看一本册子,旁边柳枝正跟她念叨着:"佳红小姐的母亲,长得真漂亮,特别在灯下看她,还没见过比她更俊美的眉眼,可惜了红颜薄命。"
何夫人抬眼看了看柳枝问道:"你把她送到哪儿回来的?"
柳枝笑道:"送到家里,我还进去坐了会儿,那房子虽不大,却齐整,里面的摆设,雅致得很。要不是跟去的胡府的丫头急着回来,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何夫人笑起来:"你这话跟我说,要是别人听了还能奇怪,怎么我们家丫头眼皮子也这么浅,殊不知靠金银堆砌起来的,有些人看在眼里是富贵逼人,而有些人看了则庸俗不堪。"
何雯蓝脚步顿了顿,其实自古来人都把金钱看得重,焉知居有所住、衣能蔽体、食能裹腑外,金钱还能有什么用处,倒为了利字,舍得命不要,到头来也终是一场空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