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卷着冰冰凉凉的雪片飞到我们脸上，迅速化为水珠，他抖了抖脖子，与我道："回屋吧，爹在等你、娘也在等你。"

一说到娘，我便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臂，"不了，娘会不会很生气。"

他摸摸我的头，"不，娘不会气你。"

哥哥说的没错，娘没有生气，娘哪里还有气我的功夫，她现在并肩与爹躺于一处，满目里都是爹的身影。

我瑟缩着靠过去，躲在脚踏前望着榻上，室内灯线昏黄，只余一盆金丝炭烧的红火。

娘说，那年你眼中只有她，而我眼中只有你。

娘说，那般腌仄地方，她在你眼中一如雪莲高不可攀，你在我眼中却是天边的月儿，遥不可及。

娘说，幸好、幸好最后你们在一起了。我以为那样每天能守着你，看着你多就好，却不想老天给了我这么大恩惠。

娘说，你不知道，你的一颦一笑，一行一坐在我心底都能开出花接触芬芳。

娘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公子，就在拉开窗扉看见你那一笑时，便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娘说，她很好，是很好很好的人，知道我喜欢你，便将我托付给你。

娘说，可是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了，她那么好，却怀了那负心汉的孩子，被抛弃；你这么好，却怎么会病得这样...

娘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话，一个人沉浸在记忆最深处，那些美好都会被翻了出来。

一个好看的婢子的，喜欢上了好看的公子，好看的公子偏偏只喜欢那家好看的小姐。

一笑误终身呵，小姐的美丽微笑迷住了小公子，小公子的笑亮了婢子的心。

终究是小姐死了，成全了婢子与公子。如今公子也要死了，婢子愿以身作陪。

室内炭火加了一次又一次，听着娘说着故事，心底被触动了一次又一次，原来不是只有我会去追求喜欢的人，上一辈便是这般。

只是我似乎重新走上了娘的老路，她爱上了负心汉被抛弃，而我爱上的那个连负心汉都不算，也许心都不曾交予过。

黄依依默默的在一旁添着烛火，大家静默了一个晚上，不知何时娘说的累了，睡下了，夜晚更安静了。

"你会因此恨上他么？"黄依依问道。

我摇头，"不知道。"

哥哥拍上我的肩，宽慰道："坊间过了六十，便是喜丧，你不必为此介怀。"

我狐疑的看着哥哥，他说："兵书上有句话叫：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妾唯不恨，故天下莫能与我争？！"我套用反诘。

他的意思是我若是恨了，这仇便报不了，唯有不恨不争，方是万胜之道。

"不，我只是说，爹还在呢。"他强调。

室内有安静了下来。

纸糊的窗户，映着院落里的雪，夜都亮了。

明天。意外。谁先来。

雪整整下了一夜，哥说，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雪。

我也点头，我也没见过。

戏文里有说窦娥的女子因饱含冤屈，招致六月飞雪。如今这大雪也是有冤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