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浑洒进凝香苑内,苑内一片安静,只有洛天萧和萧雨两个人,静默着不动。
洛天萧凝神注视着将头撇向一边的萧雨,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她的膝上摇晃了一下,哄着说:“好表妹,不要生气了,看在我等了那么久的份儿上,这一天都没安生。”
洛天萧说的是实话,他大早上在洛锦轩那边听着众人汇报商情,心早就飞到凝香苑了,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无奈洛锦轩偏偏稳坐太师椅,完全没有尽快结束早会的意思。好容易才算煞过去,却已经到了晌午,匆忙间连午饭都没有吃,到了凝香苑却只见人去楼空,没半个影子,只有茶房的孙姑姑在,说表小姐早早就走了,心情跌入谷底,那份失落感强烈的无法形容。
然而,洛天萧看着那张绝美的面容,蓦然皱起眉头,心下狐疑,怎么今日表妹那双眼睛没有红肿着回来?
他又想到了洛天舒,是大哥的原因吗?原来大哥比我更有办法不让表妹伤心,他黯然伤神,脸上掠过一抹忧伤,垂下头去。
萧雨本是和他闹闹而已,见洛天萧如此,心软下来。
一阵微凉的春风过来,萧雨用手婆娑臂膀,洛天萧体贴地忙站起身推起轮椅,向房内走去,二人虽都不语,一切却也自然。
洛天萧悠悠的说道:“表妹,天萧最近陪你太少了,连你最悲伤的时刻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替你分担。”说着心里怅然若失似的轻叹一声。
萧雨不喜欢这样的气氛继续漫延下去,俏皮的一歪头,噘起小嘴说道:“那罚你……”
“罚?好,表妹说怎样罚?”洛天萧见萧雨说话儿了,心头没来由的开朗起来。
萧雨骨碌碌的转动着大眼睛,想着鬼点子。
然而,旋目回首间,一双黑眸柔情似水,看着洛天萧,一字一顿认真的说:“罚你为语儿写首诗。”
洛天萧听了那轩眉俊目间闪着惊异之色,凝视着萧雨的脸半晌未说出话来。
“怎么?难么?”萧雨见他如此表情不禁追问。
洛天萧适才清醒过来,眼里闪出一丝异样,有些羞涩的扯着嘴轻笑着说:“不难,怎么会难?”萧雨一直深入他的心底,为她写诗简直是出口成章,然而也难,他突然不知,要如何才能写出萧雨的美,生怕自己写少了,又生怕自己写不出她的神韵。
萧雨大胆的提出这样个想法,她想知道,表小姐在洛天萧的心中是怎么样的,不需要再去猜测,她要留下那些诗句让表小姐亲自看,亲自去读。
两个人两小无猜近十年,会心的一笑,房间里如这斜阳一般温暖。
此时,凝香苑外的宏佑已经安不下心来,有些坐立不安的向苑里看,琴香见他这般神情以为厌烦和与自己说话,脸上不高兴起来。
“怎么?二少爷还有急事么?”带着些许少女的矜持,琴香没有直接问宏佑。
宏佑摇头说道:”不,不,只是二少爷晌午没吃就来了,我是担心他……”
琴香这一听,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不早说。”马上起了身去厨房拿茶点去了,到真是体贴的丫头,宏佑笑着挠了挠头。
听竹轩里,龙瑞跟着大少爷进了书房,便合紧了门,龙瑞没说话,候在一旁等着洛天舒先开口。
片刻,洛天舒清冷的声音响起:“还没有机会下手。”
龙瑞疑惑的看着大少爷,心里却明明知道,他并不是没有机会下手,只恐怕是没想下手,不过龙瑞并没有说出来,也未曾问出口,心想大少爷自有道理吧。
是夜,凝香苑一片寂静,当值的遥香已经沉沉睡下,只剩下萧雨的屋里烛光摇曳。
这一夜,萧雨注定难眠,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又想着连日来的洛府里的人,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似的,想着便觉有些心烦,辗转反侧了许久,正要迷迷糊糊的睡下,朦胧中一个黑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萧雨猛地睁开眼睛!莫不是上次的黑衣人?顾不得多想便披衣而出,萧雨紧紧的朝黑衣人的追去,自己最善长夜行,隐隐的风声嗖嗖的划过耳畔,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萧雨追到一处院落,竟不见那黑衣人的踪影,似乎是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似的,这才停下脚步左右张望,只见周身环绕着两人多高的竹林,难知院落全貌。
在漆黑的夜里,那竹林似拟幻成一个个凶猛可怖的鬼怪猛兽,匍匐在不远处,看得萧雨心里不由打怵。
听竹轩?萧雨心下孤疑。
突然,一阵阵磔磔之声响起,那些鬼怪猛兽似乎活动起来,萧雨猛地退后两步端起防御的架势,定睛看了一会,却是风吹过竹林所致,不禁长舒一口气,暗暗自嘲道:以前深山老林都无所畏惧,而今做鬼之后,竟也信起这鬼怪之说,真是世事变幻。但这黑衣人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不知是何意图?何况表小姐也未曾得罪过什么武林中人……
萧雨正心思不定,听身后又是一阵风叶摩挲之音,并不甚在意,只是那风声越来越紧,竟似一直凝空而来的利箭!萧雨暗骂“不好”,一个侧身旋转,避过黑衣人一击。但那黑衣人力道刚劲猛烈,又是身后突袭,还是受到波及,竟闷哼一声,“噔噔噔”倒退了五步不止。
身形不稳之际,那黑衣人的掌风再次袭来!
萧雨张开双臂,倒身施展轻功,开口怒喝道:“阁下何人!扰我凝香苑,不知小女子何处挡了阁下的财路?还请给小女子个明白。”趁那黑衣人一愣神,萧雨紧忙飞出黑衣人的掌势范围,心里却是欲哭无泪,人家可能只是借自己的窗亮个影儿,自己何苦仗着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追出来呢?上次受那一掌还没长记性……
那黑衣人站定在一丈之外,也不多说话,“嘎嘎”两声怪笑,又一次进攻而来。
只见那人飞身而起,一道银光闪过,如流星划过天际,转眼已到近前。
“暗器!”萧雨心中暗道一声,侧身躲过飞来的飞镖,看着黑衣人的秀目也变得清冷起来!而黑衣人似乎对萧雨可以躲过飞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趁此机会欺身逼近!
一声冷哼从黑衣人鼻中发出,紧接着双掌朝着萧雨面门拍去!这一下如果拍实的话,萧雨不死也会落个残疾!
而萧雨虽然现在用的表小姐的身体,但是前世的功夫还在,下意识的身体一个侧移,同时一双玉掌也迎了上去……
掌掌相接,萧雨只觉对方掌力雄厚,完全不是她现在的她可以抵挡的,一股巨力传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爆退数米,而黑衣人却只是上身轻晃,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黑眸之中似乎闪过一丝戏谑之色!
几个回合下来,看着对方熟悉的招式,萧雨心中暗恨,此人不就是那日在白云观中的偷袭我的人么?这人两次三番前来到底为何事?本来实力就不如对方,萧雨这一时失神,险些闪躲不及黑衣人那一掌,她慌忙侧身,只听掌风在耳边划过,刮得俏脸生疼。忙收住心神,全力对战。
两人正相持不下,突然远处闪现一抹白影,尽管在这黑暗的夜空下也看的清清楚楚。萧雨面色凝重,心道:不好,不知来人是谁?这里可是听竹轩,那洛天舒有功夫,这么大的动静惊扰到他如何是好?
再者若让洛家人看到自己这等生龙活虎,那里有一点身患脚疾的样子,又做何猜想?不行,要想办法尽快脱身,于是一面跟黑衣人虚晃招术,一面开始寻找逃离的契机。
不料这个时候,那黑衣人动作却越发猛烈,罡风猎猎,缠着萧雨脱不开身!白影在逼近,萧雨突然瞅准一个时机,腾空飞起,她轻功非凡,冲上竹梢便轻轻的立在那竹梢之上。
整个竹林一时间淹没在风谷中,只剩呼啦啦的摇摆声,偶尔还有折断的咔嚓声。
而黑衣人竟然不依不饶,右脚点地,黑色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紧紧的追着萧雨不放。萧雨恨不得跟这黑衣人好言相商改日再打,几次要脱口而出,总被黑衣人绵延不绝的攻势裹挟回去。打到此时,萧雨的体力已明显不支,毕竟这是表小姐的身体,可又一时脱不开。
正觉得有些应付不住,一道寒光闪过,啪的一声脆响,萧雨只觉脚下无处借力,身子不受控制的下落……万竹穿身的画面浮现脑海,萧雨不敢再想象下去,只得听天由命的眼一闭,暗自默念道:表小姐对不起啦,没想到萧雨惹到了高人,只能等下辈子……
还没悼念完遗嘱,身体竟似落入软软的棉花里,一种淡淡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心倏地安回了原位。
萧雨是个机灵鬼,这里可是听竹轩,蓦然想到难道是他?
一时也不敢睁眼去看那人,脸颊温热,竟迷糊糊的选择了佯装昏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