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不去理他,不知他又要玩什么花样,但他的话竟似应了准,后半夜时果然腹疼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流出了血,想是要早产了,绿衣和稳婆在内帮我接生。
淳于子衿则候在屋外,不时地踱着步子,我望着他的侧影,连生产的痛楚也忘记了,只觉得好笑,这算怎么回事,本是两人势同水火的人,这会子倒难为他为了孩子担心起我来。
因为胎位不正,稳婆一边按摩一边接生,绿衣也急出了一头汗,初时我还能忍着不出声,到了最后只觉得身子极重又极轻,连睁一下眼皮都没有无力,全身如卧在棉花上一般,浮浮沉沉,若不存着一点信念,只怕当时就晕了过去。
下半身痛到麻木,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绿衣在耳边说着鼓励的话引开我的注意力,最后只得咬了一块木头,双手死死的抓着绿衣的胳膊,直到抓得她胳膊出了血仍不松手。
到了最后,我的意识已经模糊,只不过想着怀胎几个月来的辛苦和对孩子的期望,最后一用力,好像有东西滑了下来,便松开口中的木块,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眼前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人在走动,耳边有人不停的呼喊着,但我却不想醒来,想说话,竟没有一丝力气,最后有人喂了清甜的糖水在唇边,喝了一口,缓了半天气方悠悠转醒。
屋内早已经收拾干净,唯有绿衣,稳婆和子衿三人正紧张地看着我,看我眼珠略动了一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绿衣赶紧按住我:"你身子弱,躺着别动,想吃什么我去拿!"说话间竟有隐隐泪光在闪动。
我心中一惊,只觉得四周安静得可怕,拿眼睛四处搜索着,却始终不见那小小的身影,不由得紧张起来,说话更是哆嗦:"孩...子...呢?"
子衿皱眉叹气,第一次露出感伤的表情,最终没有开口,稳婆看了看两人这才小心地说:"孩子因脐带绕着脖子,呼吸不畅,再加上胎里身子弱,刚出生就..."
我挣扎着坐起来,紧紧的纂着她的衣衫不放:"就怎么了,啊?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就没了!"稳婆被我抓得害怕,只得吞吞吐吐地说了,求救的看着子衿。
我的手蓦地松了,只觉得心口处被生生的剜了一刀,血汩汩地向外流着,竟比生产时流得血还多,那伤口狰狞的可怕,任是医术再高的大夫也无法修补。
我怀胎八月的孩子,我还末见上一面的孩子,这个还没出生就被我想着怎么利用的孩子,竟以这种残忍的方式离我而去!
不敢相信地看向绿衣,她微颦着眉拭泪点了点头,淳于子衿动了动唇道:"好好歇着,养好身体..."
看到他,我猛地从床上爬下来,恨声道:"是你,是你害了我,还害了我的孩子,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我势若疯虎,自己摔得下面伤口又裂开,血流了一地出来仍不觉得痛,只是拼命地打着子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空气中有哧哧的微响,一个人影竟从空气中走出,过来要拉开我的身子,我不管不问,只是狠狠的下口咬上子衿的胳膊,他微皱了一下眉示意身后的人放开我,破天荒地柔声道:"孩子是我...们的,我怎么舍得害他?你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
直到嘴里有碱碱的血腥味,这才松开口,不管不顾的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见他,便是死了也要看到他的尸体..."正说着突然喉头腥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稳婆不忍再看,嘴角动了动,却被子衿以眼色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你昏迷了三天,孩子被...埋在后花园的角落里,你若不信,便带你去瞧瞧罢!"子衿命人抱起我,缓缓的来到后花园,我这才看到原来抱我的人竟是宁默,他眼中的伤痛和关切一闪而逝,随即垂眸,动作平稳地来到一个略略鼓起的土包前。
我疯了似的爬过去,挣开所有要帮我的人,用两只手拼命的扒土,心中想着里同千万不要是自己的孩子,但偏偏越挖越心惊,染了凤仙花的指甲一根根断掉,手指磨出了皮,湛出鲜红的血来,我仍在疯了一般的扒土...
我不信那个小人儿竟这样舍我而去,我忏悔,我恨自己,恨自己竟想有让他去杀人的罪恶想法,必是老天要处罚我,此刻我宁愿自己死了来换他生一回,孩儿,娘对不起你,娘太自私了,你不要吓娘好不好?
终于露出一个锦衣的一角来,我加快速度,手上的血湛入土中,成为暗色一片,一个锦锻包着的婴儿,模样儿极齐整,身体冰凉在躺在土里...
"啊!啊!啊!"我跪在地上,仰天长啸,不知道是怪老天,怪自己,还是怪他人,紧紧地抱着那冰凉的身体,死也不撒手,谁也不让靠近,疯了似的叫着:"这是我的孩子,谁也不准跟我抢..."
绿衣欲上前劝解,被我狠狠的推在一边,子衿扭过头对宁默使了个眼色,宁默伸指飞快的点了我的昏睡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手中的孩子身体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昏沉中,感觉有一双熟悉的手在握着我的手,一直用低低的泣着,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姝儿,你醒醒,娘在这里,你不要丢下娘啊..."
好吵,我只想安静的睡觉,难道连这也不行吗?我下意示的皱起眉,抗拒着外界的声音。
"姝儿,你醒醒啊!娘求求你了!"那个哭泣的女声仍坚持不懈地叫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