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斯年却并不是因为冷情,他只是觉得,一方面作为桑葚的医生,他有责任要让桑葚知道自己孩子的健康状况,桑葚有这个权利去知晓;另一方面作为桑葚的朋友,他不希望她整天陷入恐慌之中,她对孩子健康的妄加揣测只能够让她的身体恢复地更加慢。
所以,他在来到桑葚病房之前就决定告诉她了。
话落,桑葚的脸上一时间没有任何表情,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原本,她早就做好了孩子会是畸形儿的准备,因为当初眼角膜移植的时候她用了大量的药物,但是,当这件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桑葚的心脏还是无法承受这般重的压力。
桑葚的脸庞僵持了足足有五分钟,陆朝夕在她的身旁却不敢开口去打扰她,他担心他一开口,她便会遏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桑葚沉默了良久良久,终于,她的眼眶顿时红了,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一般倾泻下来,就连她长长的眼睫毛上也沾染了泪珠。
桑葚一瞬间开始哭泣,让陆朝夕措手不及,他想要上前抱住她让她不要哭,但是却想不到合适地理由。
是啊,他凭什么让她不要哭泣?如果她不哭,心底的压抑就无法宣泄。
倒不如哭一场,再去冷静面对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这么辛苦..."桑葚嘴中喃喃开口,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几乎微不可闻。
陆朝夕的心被桑葚绝望的哭泣揪地生疼。
"桑葚,现在医术在不断地进步,孩子会没事的。"陆朝夕紧握住了桑葚冰冷的手背,此时她的手背上还插着针管,显得她的手更加瘦弱。
桑葚鼻尖很酸很酸,她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末日一般:"没事?我不是傻子,那是先天性心脏病啊..."
桑葚念护士的时候也涉及过这些病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先天性心脏病对于一个新生儿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随时随地孩子都会死亡,意味着就算孩子长大后也是不堪一击的,随时都有可能离她而去。
这样的未来,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桑葚,我是医生,你要相信我。"陆朝夕双手捧着了桑葚的一只手背,仿佛想要给予她所有的力量一般。
桑葚哽咽,一时间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哭泣的时候眼神空洞地可怕。
陆朝夕见桑葚一直哭一直哭,终于忍不住开口,话语有些重。
"祁阳给你这对眼角膜让你看见光明不是让你用来哭的!桑葚,你现在哭,你不仅对不起你自己,你对的起祁阳吗?他现在在天上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到,你忍心让他为你担心吗?!"陆朝夕是个唯物论者,但是他却开口说出了这么违心的话,全然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
果然,这句话很奏效,桑葚脸色立刻敛了敛,她原本毫无聚焦的眼睛里终于不再那么空洞。
她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嘴巴张了张,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还有,你现在在哭,你知不知道你最恨的傅亦桓在干什么?!他现在正搂着新人在笑!你活得越狼狈,就越是证明他活得要比你好,你甘心吗?"陆朝夕眼神凝重,话语激烈。
他忽然起身,拿起了一旁床头柜上的电视机遥控器,摁下开关键。
几秒后,床对面的液晶电视机上显示出了一个画面,恰好是在回放几天前J市电影节的重播,在一群明星之中,傅亦桓毫无疑问是最耀眼的一个。
电视中的他正站在红毯上,身旁是一个身穿中国改良旗袍式样礼服的一个女星,女星身姿妖娆,眉眼间尽是江南古典风情,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艺人之中显得如同一朵出水芙蓉。
她站在傅亦桓的身旁,纤腰上放着的是傅亦桓的手。
这个画面出现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刺目,让原本一直在哭泣的桑葚一下子止住了眼泪。
这一刻,她竟然哭不出任何声音来。
桑葚眼神怔怔地望着电视机的显示屏,她苍白无力的手紧紧地拽着被单,仿佛如果不抓住,自己下一秒就会跌落下去。
"看到了吗?你自以为成功地报复了傅亦桓,他输了,但是他可以轻易地重新站起来,身旁可以随时随地换最漂亮的女人;但是你呢?你现在自暴自弃一味地哭泣,你难道想让他看见你这幅样子吗?!傅亦桓要是知道你这么狼狈不堪,他只会嗤笑你,嗤笑你当初愚蠢地离开了他!"陆朝夕的话语激烈,他怒指着电视机的显示屏,咬紧牙关开口,不顾桑葚是否能够将他的话消化。
"所以桑葚,你不能认输,就算孩子病了,我陪你保护她好好长大,好吗?"陆朝夕扔下电视机遥控器,走到了桑葚面前,俯身伸手轻轻按住了桑葚的肩膀,她的肩膀随着身子有些颤抖,但是看得出,她是在强忍住痛苦。
桑葚的眼睛仍旧一直死死地盯着显示屏,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么巨大的落差。
他依旧光芒万丈,她却狼狈不堪。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她用力颔首,凝视陆朝夕:"好..."
下一秒,陆朝夕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这一刻,桑葚仿佛感觉自己找到了依靠,陆朝夕的肩膀,永远是她最好的避风港,无论她这艘小船漂地有多远,他永远在原地等她,不离,不弃。
A市,咖啡厅。
"傅先生,能够跟你合作真的是太好了,这部片子的我的预期很大,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您凭借这部片子角逐您下一个影帝的位置应该是没有问题。"王岩坐在傅亦桓的对面,愉悦的神色溢于言表。
傅亦桓喝了一口咖啡,指腹轻轻摩挲咖啡杯的杯沿,神色严肃,他淡然颔首:"希望如此。"
"这是《心剑》的剧本。"王岩从身旁助手的手中拿过一叠剧本递到了傅亦桓的面前,厚厚的一叠剧本,分量很重,"这个剧本是我写的,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希望傅先生能够好好研读。"
傅亦桓轻点头:"我会的。"
他眼神示意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秦晴,秦晴连忙会意地上前接过那一叠厚厚的剧本:"交给我吧。"
王岩起身跟傅亦桓说了很多致谢的话之后便离开了。
秦晴扭头看了一眼王岩离开的背影才转过头来对傅亦桓开口:"傅先生,《心剑》男主角这个角色,太过狠戾冷暴,您接下这样的角色,是不是太冒险了?"
秦晴刚刚从王岩的口中听了一下角色的性格特征和情感路线之后有些担忧,现在傅亦桓出于一个非常时期,上一部电影《寒夜》在全国首映后票房创下了傅亦桓拍摄过所有的电影以来的新高。
《寒夜》仍旧在热映当中,每天排片的场次多不胜数,在这样的情况下,傅亦桓必须好好挑选下一部片子,否则,很可能会无法延续这样的传奇,遭遇滑铁卢。
但是秦晴的担忧并没有得到傅亦桓的认同,他看了一眼秦晴手中的剧本,随手拿过一本翻了几页,一边翻一边开口:
"没有风险,就不可能成功。"
秦晴蹙眉:"可是...这样的转型是不是要承担太大的风险了?"
秦晴的担心不无道理,一直以来,傅亦桓的电影大多他扮演的都是正面角色,但是这部影片的男主角却是十足的反面角色,这样转型,太冒险了...
"不用担心。"傅亦桓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方欲走出咖啡厅的时候,秦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什么?那她有没有出事?好...,我通知傅先生马上就过来!"秦晴挂断了电话,连忙小跑上去追上了傅亦桓。
"傅先生!"秦晴喊住了刚刚要上车的傅亦桓,傅亦桓转过身,面色有些不悦地看着秦晴。
秦晴气喘吁吁,神色着急:"宋若与出事了,她在精神病医院里自杀了。"
刚刚打电话来的是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傅亦桓早些时候就让秦晴去医院里探望过宋若与,秦晴给医护人员留下了她的号码,以便于通知她宋若与的事情,毕竟宋若与是因为傅先生而精神失常的。
"知道了。"傅亦桓的脸上只是掠过了一丝不悦,并没有多少其他的改变,他冷静地异常,上车,开动车子疾驰而去。
安南精神病医院,宋若与正北五花大绑在床上,她的头发凌乱不堪,浑身都是血迹,她的手腕上还包扎着纱布,显然是刚刚自杀过。
傅亦桓阔步走入了病房,病房里又一个护士正在替宋若与擦拭身上的血迹。
傅亦桓的目光落在了宋若与的身上,宋若与此时的眼睛等得很大,她看见了傅亦桓,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亦桓...亦桓你来看我了..."宋若与声音凄厉,她想要起身,但是身体却被绑在了床上不得动弹。
"你放开我,我要亦桓抱抱我,我好想他啊..."宋若与的精神疾病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已经病根深重了,她的神经经常错乱,经常胡言乱语。
一旁的护士俯身好言相劝:"宋小姐,你现在还不能下床,你看傅先生不是来了吗?你好好跟他说说话,安心接受治疗,痊愈了之后就可以跟傅先生结婚了啊。"
护士善意的谎言落入了傅亦桓的耳中,显得有些刺耳,他蹙眉,冷声打断了护士的话。
"你不用骗她。宋若与,我永远都不会跟你结婚。"傅亦桓面色沉静冷漠,他的话语直白,让宋若与原本就痛苦的脸庞一僵。
护士听见傅亦桓这么说连忙走到了傅亦桓身边压低声音,低声开口:
"傅先生,宋小姐现在神志不清,您不能够再刺激她了..."
但是傅亦桓却根本不接受护士小姐的好意,冷冷地凝视宋若与,上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宋若与,你以为你用自杀威胁我我就会带你出去跟你结婚?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一个精神病人,就算是你自杀我也没有义务要对你负责任。所以,别再玩自杀这种把戏了。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