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的祁阳没有丝毫反应,傅亦桓看了一眼一旁的仪器,他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是已经死亡了。
傅亦桓低头看着那个已经瘫倒在地上的女人,眉心不自觉地有蹙在了一起。
祁阳的死给她带来的巨大打击他或许不能够理解,因为他没有感受过祁阳给她带来的温暖。
在桑葚最脆弱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当桑葚的生命里只有傅亦桓带给她的阴霾和陆朝夕带给她的欺骗的时候,祁阳出现了,他带给她的温暖,这辈子没有人可以比。
桑葚的眼泪拼命地往下掉,心口的窒痛让她一时间难以呼吸,但是她紧紧抓住祁阳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祁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睁开眼睛啊..."桑葚声嘶力竭的呐喊最终变成了沙哑的呢喃,她无助的样子让傅亦桓的眼睛看的刺痛,他很想伸手抱抱她,但是刚刚伸出的手却停顿在了半空中,最终收回。
第一次,傅亦桓觉得对桑葚是那么无能为力。
桑葚看不到祁阳此时的容颜,但是她却知道他现在"沉睡"的样子一定很无力,很苍白。
想到这里,桑葚只觉得心口更加疼了,那种尖锐的刺痛,比任何时候都要盛。
这段时间她经历地太多太多,从姑妈的死到被绑架再到眼睛的失明,最后是祁阳的离开,都让她痛不欲生。
她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此刻只觉得下腹很痛很痛...
"桑葚,你冷静一点,他已经死了!"傅亦桓看到桑葚脸色煞白,知道她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了,终于忍不住上前拽住了她的肩膀。
桑葚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只是痛哭:"他没死...祁阳不会死的。"
傅亦桓俯身将她紧紧抱入了怀中,他的眼眶通红,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发髻,只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
桑葚没有挣扎,只是到吸着冷气。
她喃喃自语的样子让傅亦桓不安。
"祁阳,你还那么年轻,那么优秀,你怎么可以离开...你走了,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祁阳,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关心你,不是的...我关心你啊..."桑葚仍旧死死地抓住祁阳的手臂不肯放开。
"桑葚,够了!"傅亦桓感觉到了怀里女人身体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她话语凝噎,听上去呼吸很不顺畅。
他低声喝斥,桑葚却充耳不闻。
傅亦桓将桑葚从地上一把抱起,但是她的手仍旧紧紧抓着祁阳,一刻都不曾放开。
"你放我下来...我要陪着祁阳..."桑葚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了,她只能够低声哀求。
她抓着祁阳的手,傅亦桓寸步都不能够移动,就在这个时候,陆朝夕回来了。
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白大褂,走到了手术台边,看到桑葚和傅亦桓此时保持的怪异姿势的时候,不禁拧眉。
"桑葚,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祁阳在去世之前留下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把眼角膜移植给你,你现在要做的,是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这样他才能够安心离开。"陆朝夕一向都是相信科学的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为了劝服桑葚不得不这样说。
话落,桑葚脸色僵了僵,祁阳,那个笑起来很温暖很温暖的大男孩,直到死还在想着她,想着给她留下一对眼角膜,让她能够重见光明...
她在傅亦桓的怀中,紧紧拽住了傅亦桓胸前的衣领,低声抽噎直到哽咽。
"不行!"桑葚还来不及说什么,宋父忽然冲进了急救室,狭小的急救室内气氛一下子僵持了下来。
陆朝夕脸色沉了下去,他走到了宋父的面前,强迫自己冷静开口。祁阳是他最关照的师弟,不仅仅因为他有惊人的才华,更是因为祁阳的性格和待人接物都很好,他的离开,陆朝夕一样痛苦不堪。
"宋伯父,这是祁阳自己的意愿,你没有资格不允许。"陆朝夕咬字很紧,几乎是在警告宋父。
然而宋父却是瞥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沉睡"的祁阳,脸色沉了沉。
"捐献器官都需要纸质证明,陆朝夕,你有吗?祁阳临死的时候说的话,根本不算数!我是他法律上的监护人,有资格为他保留一个完整的身体。还有..."宋父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桑葚的身上,眼神略微眯了一下,"这个姓桑的女人破坏了我女儿的婚姻和未来的幸福,我们送家凭什么要给她一对眼角膜?!"
宋父的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怔住了,陆朝夕的脸色铁青,他在祁阳临时的时候答应过他一定会帮他达成这个心愿,但是却没有想到宋父这一关。
陆朝夕的手渐渐握成了一个拳头,如果眼前的宋父不是长辈的话,他一定会一拳打过去!
此时疲惫不堪的桑葚在傅亦桓的怀中挣扎,傅亦桓将她放在了地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宋父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口:
"你什么时候把祁阳当成过你的儿子?!你知不知道祁阳活着的时候生活地有多么痛苦?他甚至住在实验室里,因为他没有家可以回...他跟我说过,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他和我一样可怜到悲惨,可是他才二十出头啊,他的人生不是应该在家里人的保护下度过的吗?你那个时候在哪里?!现在他死了你却还利用他来报复我,就因为我破坏了你女儿的婚姻。宋若与是你的女儿,那祁阳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桑葚一气呵成的质问声让她的身子都在剧烈地颤动。
宋父被桑葚说的满脸通红,毕竟现在祁阳仍旧躺在手术台上,什么难听的话宋父也说不出口。
桑葚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祁阳的眼角膜,我不会要!"
"桑葚!"
"桑葚!"
桑葚的话落,傅亦桓和陆朝夕几乎是异口同声开口,他们脸色出奇地一致――面色铁青。
桑葚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指甲几乎都要被自己折断。
"我知道祁阳的眼角膜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但是,我不希望祁阳在死后还因为这件事情而遭到自己家里人的记恨。他这辈子没有感受过家里人的温暖,我不希望他死后也一样痛苦。"桑葚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唯一能够为祁阳做的。"
话落,桑葚几乎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被狠狠刺了一刀,很疼很疼。
她并不是傻子,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可是...她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就算自己永远看不见...
"桑葚,你不要冲动!"陆朝夕上前,欲制止桑葚的话,但是桑葚嘴角却渗出了一丝苦涩,她的笑容让陆朝夕怔在了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笑意晦涩难挡,是极为疲惫苍白的笑。在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之后她还能够笑,说明是痛到了极致。
"我没有冲动,他说的对,祁阳应该有一个完整的身体,我不应该剥夺他的权利。"桑葚话语淡然,心却是揪地很疼。
傅亦桓咬牙上前,纵然她不喜欢听他说话,但是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永远都来不及。
"桑葚,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祁阳如果还活着看到你这幅样子,他也会很伤心。"傅亦桓每一句话都说的小心翼翼,尽量站在桑葚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
桑葚在听到傅亦桓的话后,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她只是垂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低声抽噎。
她抽噎的无助模样让陆朝夕和傅亦桓揪心,一旁的宋父看到后冷哼一声:
"就算你的眼泪流干,我也决不允许把祁阳的眼角膜给你!"宋父态度坚决,丝毫不容人置喙。
桑葚紧紧咬住了下唇,她感觉到了嘴角处传来的血腥味道,但是却站在原地不动容。
"你太过分了!"宋父的话落,陆朝夕终于忍不住了,他刚才负气离去,是因为不想看见宋父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现在宋父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忍无可忍。
而此时一旁的傅亦桓则走出了急救室门外,他拿出手机,摁下了宋若与的号码。
接听的人不是宋若与,而是宋若与的朋友,今天的一个伴娘。
"喂,傅亦桓你还好意思打电话给若若?!你知不知道现在若若气的躺在了床上?!"伴娘自然是向着宋若与的,她话语犀利,在电话里怒骂傅亦桓。
傅亦桓脸色不变,骂几句不疼不痒。
他只是将手机拿开了一些,等电话里那个女人说完他才开口:"让宋若与听电话。"
"凭什么?你又要做什么伤害若若的事情了?!"女人怒骂傅亦桓,看了一眼身后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宋若与,很是心疼。
"我的话向来只说一遍,机会,也只给一次。"傅亦桓一只手放在西裤口袋中,冷静自持。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慌张什么用都没有。
伴娘手中拿着的宋若与的手机开的是免提,宋若与听见了傅亦桓电话里说的话,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把电话给我。"宋若与支起虚弱的身子,向伴娘伸出手。
那个伴娘满脸的不情愿,对宋若与埋怨道:"傅亦桓这么对你你还接他电话?你现在就是应该挂断,然后挫挫他的锐气!"
宋若与面露不悦,对于傅亦桓,她一向拒绝不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宋若与和桑葚是同一类人,她们都疯狂爱着傅亦桓,纵然他再怎么凉薄再怎么冷漠。
这样的女人,注定是飞蛾扑火。
伴娘看到宋若与脸色不悦,最终还是把手机递给她了。
宋若与靠在床上,她刚刚经历了巨大的打击,此时身体一样很虚弱。
"喂。"她吐出一个字,等着傅亦桓说话,她不认为傅亦桓会是关心她所以才打电话给她的。
"祁阳去世了。"傅亦桓开口,话语镇定。
宋若与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顺,但是下一秒,她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开口:"哦,所以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