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琛带她绕着围墙走了一圈，墙头上每百米便有一盏橘黄色的灯，灯光一半照在墙内，一半洒在墙外。小道很干净，没有枯树叶，两人的脚步错落不齐的此起彼落。周行琛给她讲了一个似真似假的小故事，萧珂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问一句然后呢？后来呢？而周行琛则会说她没耐心，故事要一点一点的听，剧透是没道德的人才会干的事。

萧珂撒娇，“我知道你不缺德，我不讨厌剧透！”

“按部就班，墨守成规，这是最基本的规律。”

萧珂偷偷翻个白眼，狗屁的规律，她怎么不知道他还是个信守规律的人呢？不说拉倒，不听了！

她突然跑开，周行琛愣了一下，“嘛去？”

“回去搜故事去！”

她头也不回，啪啪嗒嗒的跑回去了。

周行琛慢慢踱步而回，刚拐弯到前门，萧珂温吞的声音混合着寒风传来他耳里。

“周立扬，我不能答应你。”她直接了当的拒绝，“我不喜欢你！”

周立扬好像料到她会拒绝自己，没有惊讶，没有气愤，只是苦涩的扯着嘴角笑了笑，“果然是真的，你跟我小叔，果然在一起了。”

萧珂没有马上回应，看着他一会儿才说：“周立扬，你对我不是喜欢……”她不值得人喜欢。除了周行琛，她不想给任何人带来伤害。

周立扬哼道：“周萧珂，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珂没有拦他，看着白色布加迪消失在夜幕下，她才转身看向转角处。

周行琛靠在墙壁上，昏黄的灯光洒下来，把他给模糊化了，不过萧珂还是看到了他嘴角的那么讥诮。

他挺了挺脊背，他慢慢走过来，灯光拉长他的背影，“看不出来，你还是比较狠心的。”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萧珂笑不出来，毕竟她伤害了周立扬。

周行琛不再说什么，跟在她身后进了院里。走到回廊时，他伸手牵住她的手，拉开门进屋。

他们手牵手进屋，老太太正巧从内屋出来，视线落在他们手上，沉默着。

萧珂心里七上八下，她看得出老太太对她有意见。虽然吃饭的时候很是热情，可她还是感觉得到她是不喜欢自己的。

梅嫂正在收拾房间，老太太就让周行琛扶她回房。萧珂抽回手，毕恭毕敬的向老太太道晚安。

周行琛知道奶奶有话要说，就让萧珂先去休息。

回到房间，老太太开门见山，“这个女孩子，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周行琛点头，“总比没有结果好。”

注定要牵扯不清，那就难得糊涂吧。

老太太又说：“我看得出来，立扬是真喜欢她。如果不是你下手在先，我支持立扬追她。”

“奶奶，不是我下手快，而且被迫促成的。”如果不是父亲用手段，他相信他跟萧珂不是现在这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她？”老太太看着他，眼神是揣测的。

周行琛在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倒了杯水给奶奶，说道：“她……算是我的责任吧。”

“哼，责任？你太小看责任了！”老太太冷呵，话锋一转，“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妈妈来这里吗？”

周行琛耸肩，“你们婆媳一向不合。”

“对，这是一点。我再问你，我为什么让她去道安禅寺？”

说到这件事，周行琛脸色变了变。

他来前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带妈妈上山看她，她老人家直接撩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想来我这里排解烦恼，我不欢迎！你要是孝顺，就把她送去道安禅寺，别来我这里，让我心烦！”

于是，他妈妈现在在道安禅寺吃斋念佛中。

在这个山中能听到道安禅寺的钟声，周行琛想他能理解奶奶为什么让他送母亲去禅寺，可不代表母亲也能理解。

而现在，奶奶要掰扯萧珂的事，他有点心烦，不想谈。

“奶奶，您都一把年纪了，别瞎操心了啊。”

老太太放下茶杯，不悦，“嫌我老啦？嫌我多管闲事啦？那你别来我这里啊！”

“奶奶！”周行琛呲牙笑，“哪儿能呢，我怎么敢嫌弃奶奶呢！再说，您一点都不老！”

“别跟我来这套！我告诉你阿琛，我不管你为了报答她父亲的救命之恩，还是真的对她有感情，总之，你别让我知道你伤害了她！”

这话不是在维护萧珂，而是不打算把她当成未来的孙媳妇。

“她父亲的麻烦，你已经包揽的够多了！你现在又要对她负责，你是要把自己的一生都毁在他们父母手里吗？”

“奶奶……”

“你别打岔！我话还没说完呢！”老太太真的生气了，他心疼这个孙子，见不得他为了所谓的责任，报恩来这么束缚自己。

“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人的男人，可你现在的做法是不对的！你在讨伐自己！奶奶知道，身为男人，就该做到言而有信，信守承诺，可你知不知道，你给出的承诺太多了，你自己画地为牢了！”

周行琛无言以对。

“奶奶不是不让你肩负责任，但你也不能为了这么一点事情就打乱你的人生啊。你实话告诉奶奶，如果没有这个女孩的出现，你的梦想现在应该已经大放光彩了吧？”

周行琛跪坐，蹭着靠近奶奶，握住她的手，把脸埋在她手中，声音低哑无力，“奶奶……”所有人都不了解我，只有您懂我！

捏捏他的脸，老太太轻拍着他的后颈，“阿琛，你放心的走，这个女孩放我这里，我保证她不会被人动一根汗毛！”

周行琛摇头，“不行奶奶，她现在被孙家的人盯上……”

“我看他孙昌隆敢动我的人不！”老太太发狠，“他还欠我一条命呢！他们孙家若是敢动这丫头，我就是死也不答应！”

为了帮孙子减轻负担，老太太用自己的命做保证。周行琛红了眼睛，抱住老太太的腿，蹭了又蹭。

“奶奶，我知道您能对付得了孙家，可是……”

“没有可是！阿琛，奶奶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有生之年就想看到你好，你好了，哪天奶奶走了，九泉之下也是笑着的。”

周行琛闷着头，依然很坚决，“奶奶，我是男人！应该由我来保护您！”

老太太心满意足，“有你这句话奶奶就知足了。阿琛啊，奶奶心疼你啊，你父亲这辈子……欠你的奶奶来还……”

“奶奶！”周行琛抬起头，眼睛通红，“奶奶不要说了！”心里太苦，却说不出来，这感觉就是哑巴吃黄连，再苦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也红了眼，苍老的手抚摸他的脸，“别的奶奶不说了，就一点，你把这孩子放我这里，安心的去做你的事。”

“不行奶奶，我不能这么自私。”周行琛坚决不同意奶奶的观点。

“这不是自私！阿琛，我们这是以退为进，等你有了自己的天下，你爸爸跟孙家还能左右得了你吗？”

话虽如此，周行琛还是觉得很不妥。就在两人力争时，推拉门哐哐敲响。

萧珂没等里面的人说请进，就推门而入。

她表情冷淡，视线落在周行琛身上。周行琛看到萧珂为之一怔，她怎么会来？

老太太也愣怔了两秒，不过她没有表现太过惊讶，“丫头，进来吧。”

萧珂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微微躬身对老太太点头，视线再次落到周行琛身上，她觉得很难受。

“周行琛，你就听奶奶的话吧。我会乖乖的呆在尚市，哪里都不去。你去美国吧，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我而放弃自己的理想与报复，如果是因为我而让你束手束脚，我会内疚自责一辈子的。”

周行琛起身走向她，在距离她三步远时，她退后，“别靠近我了！周行琛，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事而要对我负责的话，那么我拒绝。”

萧珂悲戚，她不需要怜悯之情！

周行琛蹙眉，“萧珂，你听我说……”

“什么都别说了，周行琛，谢谢你给我半天的幸福时光，我们分手吧。”话音落，她转身跑开。

左心房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敲击了一下，这一下让周行琛呼吸有凝滞了，他都没来得及跟身后过来的奶奶打招呼，人就追了出去。

老太太表情凝重，她是不是做错了？不该让那孩子听到她们的对话？

跑出去的萧珂被冷风一吹，眼泪喷涌而出，她直奔向大门，这里，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一想到周行琛对她没有喜欢，只是报恩，为了责任，她就心痛到不能呼吸。

冷风呼啸，片片雪花飘落。

大门上了锁，萧珂一时间打不开，急着跺脚。这时，周行琛追来，一把拉住要用头去撞门的她。

“你要做什么？”他怒吼，她的头上的伤才刚好。

萧珂挣扎，对他拳脚相向，“你放开我！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周萧珂，你疯啦？”周行琛没想到她力气会这么大，一不当心被她掴了一掌。

手搭在脸上的声音清脆响亮，萧珂愕然，泪流满面的吼：“你做什么？干嘛不躲开？”

他没功夫回答她，愠怒不已，把她扛起来，手气掌落，重重的一巴掌搭在她屁股上。

萧珂羞愤，咬着嘴唇不哭不闹了。

她突然安静下来，周行琛行至院中央停了下来，肩上的女孩身体抽动着，他感受到了她悲痛欲绝。

慢慢把她放下来，捋顺她凌乱的长发，看到她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松口！”

萧珂恨恨地看着他，因为用力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显得尤为可怖。

周行琛捏住她的下颚，用力却没能让她松口。

“再不松口，我就吻你！”他说到做到，双手捧住她的脸，不给她后退逃开的机会。

萧珂在他眼睛看到心疼，可她已经不相信那是真心的了。

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周行琛愤然低头……

他的唇覆在她湿热腥咸的唇上，温热的舌头探出来横扫她的嘴唇。

萧珂好像对他的此举没有反应，依旧咬着嘴唇不松口，只是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握拳。

雪花纷扬，萧珂被迫仰着脸，她的视线被他的脸挡住，看不到漆黑的夜空飘落下的雪花是那么轻盈而又无畏寒风。

风吹着雪花，落在萧珂脸，微微凉，却凉不过心。

周行琛没能用吻让她松开咬破的嘴唇，慢慢松开她，退后一步。

萧珂缓慢的眨巴眼睛，抬手抹去花了视线的眼泪后周行琛的脸才在她眼里清晰起来。

院子里的灯光苍白，照在他凝重的脸上，一刹那，萧珂觉得他对自己不完全没有感情。

不过，这感情不是爱情罢了。

梅嫂这时候赶过来，手里拿着萧珂的衣服。

周行琛这时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衬衣。

接过梅嫂手里的衣服给她披上，周行琛用手指摸开她嘴角的血。

梅嫂站在一旁忧心不已，回头看一眼老太太，她选择沉默。可心里却在狠狠的谴责自己，她明知道日式设计的房间，几乎没有隔音可言，而老太太有意让萧珂误会什么。

一天的时间，萧珂从惊吓到喜悦，再从喜悦跌落到悲痛，她呼吸凝滞，喉头一股腥咸，张嘴吐出一口血，在她还不知道怎么了时眼睛一黑，昏了过去。

“萧珂……”周行琛大惊，接住瘫倒的她。

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尤其是老太太，她显然也吓到了。

周行琛把人抱进屋里，经过奶奶身边时，他满是悲伤的说：“奶奶，我决定不走了！”

公司在哪里都能开，没必要一定去美国。

周行琛要送萧珂去医院，老太太拦着，“现在在下雪，不能走！”

“奶奶，她吐血了！”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学过中医，她给萧珂号脉，好一会儿后对梅嫂说：“急火攻心，受了凉，用板蓝根，黄连，与姜片一起煮，等她醒来喝了就没事了。”

周行琛还是不放心，因为这一个多星期来萧珂的身体每天都会出现不同的情况，而今天的之所以会吐血，有可能是身体里还残留药效，他不能掉以轻心。

“你担心也没用，现在这个点，进山的路已经封了，你也下不去！还有，不要质疑我的医术，我说她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

“奶奶，我不是质疑您，只是她……她之前因为吃了某种药，身体就一直在出状况，我担心……”

“你说的某种药是催情药吧？”老太太一副我早就知道样子，“你爸爸这事做得却是过分，不过他也是被人利用了。”

“你知道？”周行琛奇怪，奶奶一年到头几乎不怎么下山去，她怎么会……

“我不下山去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你们在下面都做了什么！尤其是你爸爸，从你大伯离世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老太太的话没说完，叹口气，“今天就先这样，你照顾她吧，我要休息了。”

周行琛拗不过她，就送她回房去休息，再回来时，梅嫂站在萧珂的门外流眼泪。

“梅嫂？”

梅嫂惊了一下，擦去眼泪，磕绊着说：“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我不该胡乱说的……”

“奶奶让你说了什么？”他了解梅嫂，她不是乱嚼舌头根的人。

“我……”

见她一脸为难，周行琛摆摆手，“还是别说了，你去煮药吧。”

梅嫂离开，周行琛看着脸色煞白的萧珂，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

萧珂是在后半夜醒过来的，睁开眼睛就觉得嗓子异常难受，而且嘴巴很疼。

吃力地做起来，看了四周的才想起身处何处。

因为哭过，萧珂的视力有点模糊，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靠着软榻睡着的人是周行琛。

看到他就想到了几个小时前的事，悲从中生，真想就此消失在他面前，或者是他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嗓子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咳嗽起来。

周行琛听到咳声醒来，见萧珂正在穿衣服，他凝眉，“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萧珂听了很不是滋味，“口渴……”

暖炉上放着煮好的中药，周行琛端给她，萧珂闻到味道就躲开。

“要么你自己喝，要么我喂你。”想了想，又加一句“用嘴喂！”

接过他手里的被子，萧珂背过身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周行琛知道她还在生气，现在也不适合说什么解释性的话，看着她痛苦的喝下一碗药，他才松口气。

给她一杯清水，他起身就离开了。

后半夜的时间，萧珂无眠。

六点，萧珂起床到院里呼吸新鲜空气。抬头看天，黎明前的黑暗，真的好黑。

晚上下了雪，不过不大，地面薄薄的一层，一脚踩上去，露出地面。

这时，老太太也起床了，她接着灯光看到萧珂，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讶异。

萧珂也看到了她，却没有去问好。

老太太是起来晨练的，她多年养成六点起床。

寒风刺骨的早晨，一老一小相对瞪眼，画面有些凄凉，因为老人面带歉意，而小丫头却是一脸冷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