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将人送到急救室里之后,江槿西仿佛才从惶恐不安中回过神来。
她站在外面的走廊里,一脸担忧地来回踱着步,目光时不时看向急救室紧闭的大门。
顾湛则是紧绷着脸靠在窗户边,双手环在胸前,垂着眸子一脸深思。
"阿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爸爸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江槿西突然走过来开口问道。
顾湛抬眼看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开口说出她和江晋东的关系。
先看看江晋东的身体情况再说吧!
还没等他想好借口怎么把这事搪塞过去,江槿西又自言自语了起来,眉宇间忿忿不平:"肯定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情气到了!"
看到江槿西这着急上火的样子,顾湛就知道江晋东在她心里的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江晋东醒了之后,逼她和他分手,她会同意吗?
她会坚持和他的感情,还是会做一个孝顺女儿站到江晋东那边,无奈放手?
顾湛一时间做不出回答。
果不其然,他的担忧成了真——
江晋东只是因为动怒而突然晕厥了过去,并没有出大事。
而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江槿西单独喊进了病房,要求她和顾湛分手。
江槿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爸,你在说什么?"
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些,又尽量缓和了声音问道:"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阿湛他印象不是也挺好吗?为什么突然让我们分手?"
江晋东不想江槿西多想,当然不可能讲出实情,只哼了一声,道:"到底门不当户不对,你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顾湛和他家里人根本就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从小到大,江槿西都十分听江晋东的话,从来就没有违背过他,可这一次,她不想答应。
父亲的态度变得太快,说是这里头没有猫腻压根就让人没法相信。
江槿西咬了咬唇,站在病床前弯下身试着开口道:"爸,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他做错什么事了?我让他和您道歉?"
就算要判死刑,也得给一个合理的理由啊!
"没什么好道歉的!"江晋东一把挥开她试图伸过来的手,沉着脸不容拒绝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和他分手!这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难道你还担心找不到更好的?"
顿了下,江晋东的眼色更沉了一分,冷然道:"他虽然在咱们面前彬彬有礼,但骨子里其实是看不起我们这种普通人家的。你看今天你舅舅舅妈他们来的时候,他连话都不和人家说一句,态度也没有多好。他现在喜欢你,可以对你予取予求,要是哪一天他变心了呢?到时候爸爸帮不了你,就家世咱们就低了他一头。"
江槿西不否认江晋东说得都是真的,但顾湛对乔清许夫妻的态度冷淡完全是因为乔家人别有用心,他是因为心疼她!
至于变不变心——
江槿西心中轻叹,谁也不能保证说每对在恋爱的时候如胶似漆的情侣在婚姻里就一定能走到最后。
婚姻本来就是要靠智慧来经营的,爱的时候都是真爱,不爱的时候也都是真的不爱了。
这种定律并不会因为对方的家世身份而有所改变。
换言之,拿江晋东的话来说,她找一个普通的所谓门当户对的人,就一定能保证对方以后不会起别的心思吗?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些可笑。
相反,顾湛的家世能力摆在那里,他受过的诱惑不计其数,然而他到现在身边依旧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绯闻。
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够可信吗?
她愿意相信顾湛,也更愿意相信自己,相信他们能够共同将这份爱经久不衰地经营下去。
"爸,我不能答应你!"江槿西很坚决地摇头。
江晋东勃然大怒:"为了一个男人,你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
说着说着就涨红了脸急剧咳嗽了起来。
江槿西知道他这身体现在是气不得,就赶紧帮他拍背,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刺激他。
她爱自己的父亲,也爱顾湛,亲情和爱情并不冲突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二者择其一呢?
彼时,病房外头,南璟往里头瞅了眼,抬手翻着自己的袖口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可跟你说了,你这未来泰山的身体不经气,今天是运气好,再加上这些天调理得可以,下次再来这么一回,说不定就一命归天了!"
见南璟带着戏谑的模样,顾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未来泰山!真的假的还不一定呢!"
南璟顿时收起了脸上玩笑神色,将顾湛拉到了一边低声道:"你该不会是把那事告诉江晋东了吧?"
顾湛点点头:"反正早晚都要说的。"
南璟啧了一声:"你还真是不嫌事大!"
这事由谁说也轮不到顾湛这个做女婿的来说啊?这不是明摆着把人家的脸往地上踩吗?
南璟是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毕竟在医院里把孩子弄错或者什么其他的情况简直就是微乎其微,这又不是在演狗血电视剧。
一知道江槿西不是江晋东的女儿,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第一反应就是孩子是乔清婉和别人的。
顾湛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看了日记之后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刚刚他和江晋东坦白也是在试探他到底知不知道西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以至于他一时间也不能判断真假。
只可惜,滨城那家妇幼保健院早在城市的发展与变迁中消失无踪了,当年的出生记录也无踪可循。
不然,还可以查一查西西出生时候的具体情况,这样,事情就明朗多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南璟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叮嘱道:"二哥,这事你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吧!你就提了一下就把人给气得犯病了,要是再把这事闹下去说不定真得出事。甭管江晋东是不是二嫂的亲爸,他们的父女情都在那里,到时候说不定跟你闹翻都有可能!"
可不是吗!
顾湛就觉得憋屈,江晋东这身体说不得气不得!
其实西西是不是他的女儿顾湛觉得不重要,横竖两人都做了二十多年的父女了,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可江晋东太固执,一个劲地非要坚持和乔家来往,以后西西还有得头疼呢!
"那暂时就先不说这事了,我先进去看看情况。"顾湛拍了下他的肩膀,抬脚进了病房。
江晋东听到推门的声音扭过头看了一眼,随即面色一沉,闭上眼睛翻过身背对着门口,很明显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
江槿西看了眼父亲,似是有些无奈,随即轻手轻脚地过去拉着顾湛的胳膊低声道:"陪我出去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见江晋东固执己见,顾湛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和江槿西一起出了病房。
听到关门的声音,江晋东慢慢睁开眼睛,手里拿的却是当年他送给乔清婉的第一份礼物——
一条不算太值钱的金细链子,项坠是一朵镀金的玉兰花。
乔清婉死后,这条链子就搁在书房的抽屉里,这些年江晋东时常会在无人的时候拿在手上缅怀,如今那朵玉兰花已经开始泛白了。
江晋东看着看着,眼角就有泪水滑了下来。
顾湛和江槿西出病房之后去了医院后面的草坪上,两人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后来走到没人的林荫小道上还是江槿西先说道:"刚刚,爸爸让我和你分手。"
顾湛心一紧,扭过头看着她,压下心头躁动的心思,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地开口:"那你,准备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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