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顾湛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倾身过来将江槿西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一句话都不说。
停靠在路边,安静的车厢里,江槿西很清晰地能听到他加速的心跳声。
她抬起胳膊,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在他耳边道:"别担心,阿湛,我没事的。"
顾湛却将人越抱越紧,甚至胳膊还有些颤抖,就好像下一秒她就会在他面前消失无踪一样。
他的害怕、他的恐惧,江槿西心中既欣喜又心疼。
原来,这世上终会有那么一个人,在有限的生命里用尽全部的心力去爱你,将你看得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哪怕只是你受到了一丝一毫的伤害,对他而言,都有如凌迟。
她没再继续开口相劝,只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腰上,轻轻圈了起来,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安抚他受惊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顾湛才慢慢将人放开,眼中一片化不开的浓重杀气:"那个想要害你的人,我一定会揪出来的!"
不管是谁,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江槿西用力点头,她当然也想把这个人找出来——
这次是她运气好保住了命,但一次不成,说不定还会有下一次,她可不想一直活在担惊受怕中。
"可是...我想了很久都没有一点头绪。"江槿西蹙着眉道。
这是法制社会,杀人尤其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是要偿命的。
就算以前她也和别人有过过节,但总不至于到了要谋害性命的地步。
原本顾湛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孙家和何家这两边,要论得罪了谁,最近大概也就这两家了。
可那些人都不是傻子也不是法盲,难道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拿自己的性命和自由来冒险?
不过既然怀疑了,他就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对了!"江槿西突然道,"既然这几天请假了,不如你现在就陪我一起去一趟财物托管公司把我妈妈的遗物拿出来吧?"
顾湛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碰有可能和她身世有关的东西,但转念一想,如果乔清婉的遗物真的关系到西西的身世,那早晚她也是要知道的,说不定现在去了还能早一点让他们正式在一起。
经过了这一次,他是恨不能将她变成迷你版随身揣在自己的口袋里走到哪带到哪。
江槿西带着证件和钥匙,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东西取了出来。
让她意外的是,保险柜里放着的除了一匣子年代有些久远的首饰之外,还有一本已经有些泛黄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上印着一朵洁白的玉兰花,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除了纸墨香味,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味。
这本日记本给江槿西的第一感觉,就如同照片上气质如兰的那个女人一样——
大气、温柔,不流于世俗之间。
乔清婉,人不负其名。
江槿西迫不及待地将日记本打了开来——
字迹娟秀,如淙淙流水一样,一眼看去,让人从眼中舒服到心底。
细细翻来,在这本日记里,江槿西仿佛将她母亲短暂的人生岁月匆匆经历了一遍。
上学之时,因为乔家二老的重男轻女,她奋发向上,考到了茗江市的重点大学然后留在这里工作结婚生子。
认识江晋东之后,她的甜蜜与幸福满满从字里行间溢了出来。
这两人,才气相投、志趣相合,可谓是天造地设的的一对。
婚后,虽然江晋东为人木讷了点,但也并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感情。
他们彼此相爱,爱得很深。
但这一切的幸福,似乎就在乔清婉怀孕,因为胎像不稳停职在家之后戛然而止了。
又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从周桂芳进了江家之后,有些事情就开始悄然发生变化了。
那时候的周桂芳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身上带着淳朴气息,做事麻利勤快,乔清婉还是挺喜欢她的。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江晋东很少回家,彼时乔清婉并没有多想。
茗城大学二十多年前的老校区离得他们小区不算远,乔清婉偶尔也会让周桂芳去给江晋东送些汤汤水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桂芳从学校里回来之后面色就开始不对劲了,对着乔清婉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乔清婉何等聪明,这样明显的变化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在她的逼问之下,周桂芳不得已才说出了"实情"——
她在学校里听说江晋东和别的女人扯上了关系。
犹如晴天霹雳,乔清婉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那个时代,举凡有才气的女子大多清高孤傲,乔清婉也不外如是。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高傲误了她的一生——
从周桂芳嘴里听到了风言风语之后,她没有立马去质问江晋东。
但时间拖得越久,问题就严重。
江晋东在家里待得时间很少,这也让误会越来越深。
甚至周桂芳还暗中捧着他穿过的沾染了唇印的衣服给她看...
那一次是在怀了江槿西第八个月的时候,乔清婉一句话都没留下,愤而离家出走,回了滨城乔家。
日记里也寥寥几句提到之所以会早产其一是因为被江晋东的事情气到了再加上旅途奔波,第二是在乔家的时候和王英有些争执然后滑了一跤。
对于这一段,日记里只是一笔带过,看得出来她并不想多提乔家的事情。
生完孩子后的第一篇日记距离前面一篇隔了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从那个时候开始,日记里的字字句句再也不复美好。
里头怨气戾气交杂,乔清婉的人生仿佛迈入了一个怨妇的节点。
她自己也说了,她经常胡思乱想,在脑海里想象江晋东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有时意识不清楚的时候甚至会觉得那些画面仿佛是她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再加上周桂芳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说上几句,所以后来即便是江晋东的否认在她看来也成了砌词狡辩。
或许后来乔清婉也知道自己有些不正常了,但那时候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暴躁易怒、疑神疑鬼,从前的一切美好仿佛就此远去。
翻到这些页面的时候,能很清楚地看到墨水晕开留下的痕迹,江槿西甚至能想象到当年母亲一边流泪一边写下这些日记的画面。
鼻子不由自主地发酸,却还是忍着难受与心痛继续翻了下去。
自从她出生之后,乔清婉就不经常写日记了。
偶尔的美好,都是和她有关。
江槿西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和期盼。
最后一篇日记,是乔清婉留给她的——
之所以要让她在年满二十二周岁之后才能拿到这本日记,是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了步入社会养活自己的能力,也有了判断是非的能力。或许她也知道乔家不可靠,所以在这之前她不希望江槿西和江晋东闹翻。
而留下这本日记,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尽到母亲责任的一个交代。
她是爱江槿西的,如果可以,她希望能陪着她长大,将她当成掌上明珠,教她读书做人,看她嫁人生子。
但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那些胡思乱想,生生折磨得她要发疯。
最后,她将自己所有的嫁妆和积蓄都留在了那个匣子里,这是她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即便这一辈子自己为爱情所苦,但她对爱情仍是抱着崇高的敬仰,仍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擦亮眼睛觅得良人,安安稳稳地幸福一生。
看到这里,江槿西的脸上已经不知不觉间都是泪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