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宽慰道:"夫人不必过于忧虑,少将军人中龙凤,逸群之才,志向高远,元帅也常常夸少将军足智多谋,他遇事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若像别家公子那样唯命是从,服服贴贴,终其一生也只是碌碌无为,不见得有什么出息,少将军是夏侯府的少主,若有百依百顺,唯唯诺诺的性子才是真正的悲哀!"
听许嬷嬷宽慰入心的话语,夏侯夫人的眉心终于舒缓了些,阿砚是她和整个夏侯家族的骄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刚刚舒缓没多久,便想到了唐诗,愈发蹙眉!
夏侯夫人脸上浮现一丝恼意,"我深知男孩子太听娘的话未必是好事,所以他做什么事我都会由着他,也不怎么干涉他,以后总归是要独当一面的,不能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庇荫之下,可这不是小事,是他的终身大事,他根本不知道,为这件事我简直操碎了心,他却坚持要和那个小妖精在一起,丝毫不体谅我一个做娘的心!"
许嬷嬷又为夫人换了一杯茶,温声道:"年轻人都有逆反的性子,夫人越是强烈反对,他越是对着来,何况,我们也不可能每天派人跟着他!"
夏侯夫人饮过茶之后,又重新靠在贵妃榻上,"我何尝不知道?可总不能不闻不问,由着他这样下去!"
许嬷嬷沉吟良久,道:"依奴婢看来,这其实怪不得少将军,端淑太妃说那唐诗美貌惊人,若再使些狐媚手段,少将军正值盛年,血气方刚,见到这样处心积虑迷惑他的女子,动了心也是人之常情!"
夏侯夫人冷笑一声,一脸的鄙夷,这些卑贱女子为了向上爬,为了攀上高枝,为了嫁入名门,什么下贱手段都使的出来,阿砚虽然冷静沉稳,英姿勃发,可也是个青年男子,正值情感汹涌的年龄,怪只怪那个一心魅惑阿砚的狐狸精!
可阿砚第一次顶撞自己,居然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她实在恼怒不已,"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就任由着他胡闹下去?"
许嬷嬷苦思良久,忽道:"奴婢倒有一个办法!"
夏侯夫人眼睛一亮,"说!"
"今年的秋猎马上就要到了,上次听元帅说秋猎之后准备派人去千鹤岛督军,夫人不如向元帅建议以锻炼少将军的名义把少将军派去,只要少将军去了千鹤岛,和唐诗隔着千山万水,再浓烈的感情也架不住遥遥相望终不得相见,更何况,少将军和唐诗相识并不是太长,感情又能有多深?"
许嬷嬷的意思不言而喻,夏侯夫人眼眸微沉,这个儿子,平日醉心军务,就算人在京中,她这个当娘的都难得见到一面,若是真的派到千鹤岛去,少则三月,多则一年半载,届时她想见自己的儿子,不是更难?为了区区一个唐诗,值得吗?
许嬷嬷看夫人在犹豫,低声道:"只要少将军去了千鹤岛,天宽地阔,军务缠身,也就不再执着于唐诗的事情,到时候夫人再去建威将军府施压,等到少将军归来之时,唐诗早已嫁做他人妇,就算少将军真的忘不了唐诗,也无可奈何,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夫人也就不必担心了!"
夏侯夫人缄默良久,微微颔首,"阿砚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我不想看见第二个唐诗!"
静姝宫。
夏侯砚进宫之后给端淑太妃行过礼之后,就坐于一旁,一言不发,眉心紧皱,默默品茶,端淑太妃看在眼里,优雅一笑,"怎么?在怪姨娘?"
夏侯砚不语,手心紧握杯盏,微动的眼睫毛表示了默认!
端淑太妃发出一声轻笑,"我能理解你心里的想法,你信任我,所以把你和唐诗的事情告诉了我,却想不到我告诉了你娘,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你想过吗?既然你想娶唐诗,你娘迟早要知道的,你还打算瞒她一辈子?"
夏侯砚想起那晚赶去静兰湖的时候,已不见阿诗的影子,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深浓愧疚,本来是柔情万千的情人相会,最后却留下一地岑寂,惊鸿照影的湖面,本应俪影成双,却只有形单影只,阿诗在失望之下,只能黯然离去!
那晚他在湖边一个人呆了很久,陪伴他的只有夜风如诉,秋意寒凉!
端淑太妃见夏侯砚不语,神色温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若你娶了她,你娘就是她婆婆,对于婆婆极其不喜欢又看不起的儿媳,你又不能常常陪着她,她过得怎么样可想而知,你那么忙,她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还是和婆婆在一起的时间多?你给她的短暂宠爱能抵得过你娘天长日久的冷言冷语吗?你娶她就是害了她,还不如放手让她离去,去找寻她能承担也配得上的人家,相夫教子,过安稳幸福的日子!"
夏侯砚终于开口了,"可是我娘她根本就不会放下门庭之见去看看阿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在她眼中,阿诗完全是贪图我的地位,我的权势,处心积虑讨我欢心,一心想嫁入名门,极有心机的女子!"
端淑太妃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微笑,她和夏侯夫人轮廓有些相似,只是她的线条更加温婉一些,而夏侯夫人却稍稍凌厉一些,忽道:"阿砚,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鸟叫荆棘鸟?"
夏侯砚手指微动,似乎隐隐明白了姨娘的用意,端淑太妃的目光仿佛穿透时光,看向遥远的天际,声音轻缓,"传说有一只鸟儿,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
"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声竟然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着,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
端淑太妃说完,凝视夏侯砚双眼,目光深深,"比起荆棘鸟的痛苦,你们所承受的算得了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经过努力就可以轻易得到的,出身卑微的唐诗想成为高贵的夏侯府少夫人,却想着什么都不用付出,反而奢望着所有人都应该理所当然地为你们的爱情保驾护航,怎么可能?我该说你们天真,还是幼稚?"
"不管是我,还是你娘,都不希望你因为现在的一时冲动而后悔,若是你那个时候发现唐诗根本不适合做你的妻子,你想抽身却又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你是男人,还有无数选择,可她就不一样了,一个女子一辈子只能嫁一次,是生是死都得自己受着,那个时候你又如何面对她,面对她的幽怨?"
夏侯砚薄唇紧抿成直线,身姿笔挺,神情坚毅,"姨娘,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我和她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我相信她是一个值得我用心去爱的女子!"
端淑太妃淡淡道:"岁月荏苒,流年似水,你能保证你会一辈子爱着她吗?她这样的女子,进了你家门,别说反击之力,连防御能力都几乎为零,名门望族,广深如海,就她的水性,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出了事,你真的是为她好吗?"
"阿诗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最能打动我的女子,这一次,我想听从自己的心!"
端淑太妃看着阿砚决绝冷肃的神色,"就算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也飞不过大海,你怨不得谁,只能怨你们之间的缘分不够深!"
夏侯砚起身,淡淡微笑,"缘是天意,事在人为,我绝不会放弃阿诗!"
端淑太妃凝视夏侯砚良久,雍容华贵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松动,缓缓吐出一句话,"如果事实证明,除了门庭之外,她的确堪配你的夫人,我便不再反对!"
一大早,正忙着和周公亲密约会的谢浩远就被唐诗从床上拎起来,"浩远哥哥,快起来,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谢浩远在美梦中被摇醒,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急切的阿诗,十分不满,"你知不知道一大早扰人清梦,折了人家的阳寿,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放心,上天劈死我之前一定先把你劈死!"唐诗没好气道,今日贡院发榜,全府上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舅母,据说从昨天晚上起就没睡好觉,忐忑不安了一整晚,今天早上经不出下人的劝说,勉强去休息了,把陪同看榜的任务交给了她!
唐诗也知道舅母的心思,越是担心,越是不敢面对结果,像舅母这样能干的女人,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可是眼前的大神却始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考试的是别人一样!
谢浩远伸了个懒腰,翻过身子继续睡觉,他和周公此刻正聊得不亦乐乎,意犹未尽,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一大帮下人婢女等在外面,却叫不醒三公子,无奈之下,她只好亲自出马!
唐诗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恼怒道:"起来!"
谢浩远在甜美的梦乡中只觉身子蓦然一凉,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床前脸色不善的唐诗,一脸的幽怨,"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男女授受尚且不亲,现在你看了我的身子,必须要对我负全部责任!"
唐诗啼笑皆非,一边麻利地拉过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你不是还穿着寝衣吗?又没有春光外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谢浩远虽然寒冷,也不起身,蜷缩在床上,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唐诗从来没见过人可以懒到这个程度,一把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床边,"你不要忘了,是事关你的前途,不是我的前途!"
"你还知道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考试呢,既然和你无关,你那么急干什么?"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气死人不偿命!
唐诗一时气结,把衣服胡乱往他身上套,谢浩远反而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开始闭目养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