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照这个时间推算,嘉泽应该已经出城了,唐诗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唐诗在张禾的引导下,缓缓入内,"皇上就在里面,少夫人请!"
唐诗看见张禾目光中隐隐而现的一丝兴奋,故作不知,她要尽可能的拖延时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嘉泽他们,只要自己乖乖入瓮,以嘉泽的能力,只要出了延州城,他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果然不出唐诗所料,一进门,立即就有明晃晃的刀架到了脖子上,还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别动!"
唐诗满脸惊恐,"你们是什么人?"
"哈哈哈,夏侯少夫人,别来无恙,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一个身着暗蓝缕锦的老者缓缓而出,这个人唐诗认识,宣定候,已故宣贵妃的父亲,曾经的太子外公,唐诗心中明白了大半,表面上却道:"皇上呢?"
"少夫人如此关心皇上,倒真是耐人寻味,也不知道少将军知道了会做何感想?"他言语中隐隐透出一丝讥讽,命刀剑手撤下了架在唐诗脖子上的刀,一介女流,羊入虎口,此时能去哪里?
唐诗得了自由,扬手欲打他,手却被半空中被捉住,动弹不得,宣定候笑道:"被人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谁不知道夏侯少夫人和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
唐诗心知他在激怒自己,长出一口气,"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老夫自然知道,不仅仅是夏侯府的少夫人,更是乾国唯一的公主!"他一字一顿道。
唐诗淡淡道:"你这么辛苦把我请来,到底想干什么?"
宣定候冷笑道:"有你在手,乾国应该有所忌惮吧?"
唐诗怒极反笑,"你难道以为抓了我就可以要挟我爷爷?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永远都有这么天真的人,年轻人天真就算了,想不到侯爷一把年纪,也如此幼稚?堂堂军国大事,不要无休止地夸大一个女人的作用!"
面对唐诗的嘲讽,宣定候只是冷哼一声,目光阴沉,"天真不天真不是你说了算的,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这所谓大夏内忧外患不过是你们夏侯府和靖江王爷的阴谋,为他登基制造紧张的气氛,逼得太子退位,然后靖江王爷名正言顺登基,若不是因为你,这乾国的虎狼之师为何在边疆厉兵秣马,并没有真正的进攻,目的难道不是昭然若揭?"
唐诗心道,你以为我爷爷果真没有乘机进攻之心吗?面对满室寒光,悠然在椅子上坐下,"我问你,皇上在哪里?"
"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见到了,明天皇上就到了延州城了!"
唐诗看着他眼中的狠色,嘲讽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就可以翻得了天?"
"翻不翻得了天,老夫不知,不过你可就前途未卜了,不仅仅皇上要来陪你,待你夫婿平定康亲王爷之乱之后,就是他丧命之时!"
唐诗终于明白,原来景焕登基之后,宣定侯爷始终不甘心,不愿放弃这原本属于太子的皇位,乘机集结朝中效忠豫帝的旧党,还有对景焕不满的朝臣,这个什么延州刺史张禾必定是宣定候的门生一类的亲信!
原来这延州城已经布下重重埋伏,只等景焕入城,便如同瓮中捉鳖,杀了景焕,抓了自己,要挟爷爷退兵,如果这件事因为宣定候而圆满,他就是最大的功臣,回京之后,可以再立外孙为皇上,唐诗想不到到了此时,宣定候竟然还有一搏,她实在太低估一个望族之主对权势的渴望与热忱,与其说宣定候为了外孙,还不如说为了自己!
风光无限的御驾亲征,果然是危机重重,唐诗缓缓闭目,不愿去面对宣定候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看到唐诗脸上的厌恶之色,宣定候吩咐道:"你们负责好好看守这个女人,若是跑了,你们也就不用活了!"
唐诗轻轻笑道:"我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又能干什么?侯爷如此小心谨慎,莫不是对自己的行动计划没把握?"
宣定候不愿再与唐诗做口舌之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甫一出门,左右立即关上大门,里面只有昏暗森冷的光线!
唐诗站起身,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隐隐能听到外面铁靴的声音,还有刀剑铿锵之声,这种声音,唐诗很熟悉。
行馆,是皇上下榻之处,这里已经设下重重埋伏,只待景焕一踏入内,弓弩手必定可以将人万箭穿心,之所以没有杀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这个乾国公主的身份保护了自己,不知道嘉泽现在怎么样了。
以嘉泽的警觉,必定知道事有蹊跷,他必定清楚这延州城附近谁是夏侯元帅麾下的将领,可以用夏侯府的徽记调来救兵!
夜半时分,唐诗和衣在藤椅上而卧,随着第二天的临近,越来越紧张,宣定候说,明天景焕就到了,心急也无济于事,随着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低沉的号角,紧接着是喊杀声,由远而近的到来!
唐诗松了一口气,身子软了下来,只要宣定候的阴谋败露,景焕有了防备,一切就无虞!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烈,唐诗就算没有看见,光是闭目就能想象那种惨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大门"轰"的一声洞开,宣定候满眼血红,发髻凌乱,身上还有点点斑驳血迹,手中居然拿着一把长剑,见了唐诗,嘴角溢出森冷的笑,"很好,你还在这里!"
他正准备抓住唐诗,谁知道,唐诗脚底一旋,避过了他的长剑,宣定候不敢置信,"你…你…?"
外面浓烟滚滚,不断渗入里面,唐诗咳嗽了两声,冷笑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学过一点武功,对付别人不行,对付你可是绰绰有余!"
"来人!"宣定候声嘶力竭道。
很快,外面冲进来几个甲胄重剑的人,宣定候嘶哑着声音,"抓了她,你们才能活命!"
一把长剑还未接近自己,就被弹开,上官嘉泽出现,挡在唐诗身前,"末将来迟,少夫人受惊了!"
唐诗看他身上有殷殷鲜血流出,心底一痛,喉中竟有些哽咽,"皇上呢?"
"皇上安好,少夫人放心,快出去,这里交给我!"
四周浓烟不断渗出,后面传来阵阵惨叫声,唐诗看着昨日尚是青石静澈的行馆,今日一片狼藉,顾不得多想,前方浓烟中出来一个明黄色身影,"阿诗,你没事吧?"
唐诗摇头俯身道:"参见皇上!"
身子还未俯下就已经被他扶住,神色间满是忧切,让唐诗心中一暖,他身后御林军严阵以待,出鞘的刀剑在熊熊火光中散发着猎猎寒光!
"禀皇上,一干乱党已经尽数擒拿,请皇上发落!"一名将领道。
"就地正法!"景焕淡淡道。
虽是很淡的声音,可是唐诗还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腾腾怒意!
"是!"
猎猎夜风中,唐诗与景焕站在延州城的城墙上,看着下面的一片狼藉,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气。
景焕缓缓开口,"朕已经知道此行会有凶险,却没有想到他会把你拉进来,这个老匹夫,想一石二鸟,果真是死有余辜!"
"宣定候此人恐怕不甘心认输,原来的太子是他的外孙,再说,豫帝曾治理大夏多年,效忠于他的人也不计其数,有些隐患趁早拔除了也是好事!"
景焕深深看唐诗一眼,含笑不语,似是不愿意惊破这宁静的夜晚,寒夜的星辰,璀璨而动人!看着下方灯火明灭,映着将士们身上的黑铁战甲,寒光幽幽,唐诗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后怕,虽然皇上早已经知道御驾亲征的危险,但也未必能料得如此周全。
听说宣定候在皇上登基之后,就称病赋闲在家,不再理事,皇上还专门派内侍去慰问过,回来禀报的人说,宣定候缠绵病榻,行将就木,恐不久矣,如今看来,要么是因为宣定候演技过人,要么是两人联合起来欺上瞒下,行请君入瓮之计。
宣定候在大夏国纵横多年,门生也不计其数,若不是自己正好到了延州城,行踪被延州刺史发现,他们乘机动了一箭双雕的念头,此计很可能已经得逞,这个已经淡出众人视线的宣定候,就算皇上能料到他心不甘,也未必可以明察秋毫地知道延州刺史居然是他的亲信?
唐诗侧首看他,身形颀长,金冠束发,明黄龙袍,嘴角的曲线冷毅,透着隐隐盛怒。
唐诗忽道:"我的存在,一定让你为难了吧?"自己是乾国公主的事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现在两国大战在即,必定有很多朝臣提出用自己来威胁乾国,但是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甚至连这样的欲望都没有!
他自然明白唐诗在说什么,收敛起眼底深处汹涌的怒意,淡笑道:"一个身份而已,不必在意,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大夏国的人,而不是乾国人,再说就算是又怎么样?难道用一个女人就可以抵挡他国的铁骑了吗?"他说的"他国",而不是"敌国",唐诗明白,在他看来,乾国是敌是友还未定,不必过早划清界限!
"多谢皇上!"唐诗朝他深深一拜!
看着天边泛出的黎明白光,他忽然柔声道:"你一夜没睡,脸色这样差,朕现在就送你去休息!"
面对他的温柔,唐诗忽然想起宣定候那恶毒的话语,凌冽的寒风吹出一阵钝钝的痛,立即后退两步,婉拒道:"如今你已经是皇上,不再是以前的景焕,君臣有别,还请皇上不要为难我!"
他微微一怔,脸色逐渐暗淡下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感染到他的不悦,眸光中掠过一丝凌厉,"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