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为小媳妇的依依忙跳下马车,讨好的笑着“兵大哥,车里是小妇人的公公婆婆。公公身体不适,城里的大夫束手无策。眼瞧着公公性命不保,小妇人与夫君带着公公婆婆到邻县找大夫瞧病。听人说那里有个大夫,医术高明的很。还请兵大哥行个方便。”
那士兵比土匪更加凶蛮,“什么公公婆婆!下车!让官爷检查一下!不会有叛贼在车上吧!”
依依瞪了懵懂的大眼睛,做出惊慌的神色,“兵大哥,恕小妇人不知,哪里来的叛贼?”
士兵冷笑着,如傲慢的大公鸡一般叫嚷:“叛贼燕仔浩!皇上命他出使西域,不想他竟与西域相勾结,意图谋划中原。快点!都下车!让官爷检查!大胡子!说你呢,快下车!”那士兵叫嚣着,不由分说一把拽住飞星衣襟,想将他从车上扯下来。
飞星勃然大怒。他对这种趋炎附势的士兵最是鄙视。他内心的怒火升腾便要发作。燕仔浩最是了解他的心意,忙自车内伸出手来轻轻拍在他的后背,暗示他沉住气。
飞星强压怒火,轻轻地祈求,“官爷,老父身染恶疾,还请官爷放行!”
那士兵不依不饶,更是凶恶如狼,“身染恶疾?那也得下车让官爷瞧瞧到底是什么恶疾!快!都下车!”
这时,化身为垂暮老人的燕仔浩自车内探出伛偻的身子,苍白的须发抖动着,枯槁的手拿着烟杆,麻利的敲打在那士兵脑袋上,口中胡乱骂着:“你个龟孙子!隔壁二寡妇让你揍谁你便揍谁?那大胡子是你亲爹!我是你亲爷爷!你这个善恶不分、认贼作父、只钻女人裙底的东西!看爷爷不打死你!”
那士兵的脑袋被燕仔浩拿着烟杆狠命的敲打,却还不得手。疼痛之下,他只得抱了脑袋急忙逃窜。
落雨也探出头来,皱着满是褶子的老脸,骂骂咧咧“你这个不孝的孙子!瞧把你爷爷气的。老头子,狠狠打他!”
那士兵哭笑不得,终是恼怒起来,这什么事呀!
依依笑意盈盈连连道歉:“兵大哥,对不起啊!小妇人的公公婆婆脑子坏掉了,却有一股子蛮力。前一段时间将一个街坊认作孙子,打的那街坊两条胳膊两条腿全折了,躺在床上半年下不得地。昨日又将另一个街坊认作孙子,打的人家脑袋歪在肩膀上,十个人费了老大劲儿才掰回来。”
依依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在那士兵手中,故作神秘,“兵大哥,这银子您收下。实不相瞒,小妇人的公公婆婆患有肺痨。这种病可凶险的很,说不定兵大哥再上前便染上了。即使染不上,公公万一将你打个半身不遂或是痴呆傻掉什么的,我们小户人家可是赔不起的呀!”
那士兵听到“肺痨”二字终是怕了,蛮横的将银子塞进怀中,手摸着被燕仔浩打的生疼的脑袋,粗鲁的大喊“滚!快滚!”
四人就等这句话,忙抽打马匹,飞快驾车离去。
离开了日夕镇,四人暂时松了一口气。为了躲避追兵,四人避开官道,捡一些偏僻小道飞马疾驰。
燕仔浩的内心沉沉的,好似巨石压迫。然,在落雨面前,他故作轻松。他不能让她为他担惊受怕。
落雨自是明白他的心意,两个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将他修长的大手攥着,轻轻地道“无良有什么苦,有什么悲,尽管对雨儿讲。雨儿虽无力帮助无良,却可以做无良最好的听众。”
燕仔浩感动着,满腔柔情蜜意涌在心头。此时是他最无助最悲痛的时刻,仿若落入陷井的猛豹一般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之中,用枯鱼涸辙,盲风晦雨形容一点不为过。他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她陪伴左右,他该怎么走下去。
他终是不能再假装潇洒模样,他终是将他的伤悲于她面前拨露,“雨儿,本王此次回宫,会四面楚歌,凶险万分。可能会徒劳无功,一败涂地。如果事败,本王或许会命丧黄泉……”
“不不会的……”落雨突然扑在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拥抱,仿若他是她仅有的依靠。她的大眼睛红如蜜桃,大雨就要倾盆而下。
他亦用力将她紧紧抱着,如抱着一件稀世珍宝,“雨儿,如果本王仍将你带在身旁,会不会太自私?”
落雨倾听他有力的心跳,喃喃细语,“那就不要回宫,我们找一个世外桃源,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燕仔浩的眸子闪过雀跃向往的光芒,随即黯然,“不错,那是雨儿想要的生活,亦是本王想要的生活。可是,世间有太多的不得已由不得我们按照我们的内心做事。如果,本王在进宫之前遇到雨儿,本王便不会进宫。本王与雨儿携手浪迹天涯。可是,本王毕竟是进了宫的。这些年追随本王的那些兄弟,本王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还有四弟在宫中也不知道怎样了。还有……还有父皇,本王要亲自问问他,为什么要诬陷本王!”
落雨自他怀中探出头来,如一颗生硬的小铜扣般坚定的与他对视,“好,那就回宫,雨儿与无良一起,生死与共。无良不要将雨儿丢下。如果无良死了,雨儿绝不独活。”
自她接受他的爱意那天起,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爱他,便会放手让他一搏。她爱他,便会放弃自我,助他成功。她不是想要攀龙附凤,不是想要荣华富贵。她不过是给他自由,让他实现内心的抱负。
他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打。他自小命薄,从未有人如此对他。他深深地动着情紧紧将她包裹。他只想将她的小身子揉进他的身体里,合二为一。他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就让本王自私一回。本王要与雨儿在一起,无论发生怎样的事绝不放手。”
此后的几天里,在些许偏僻的乡间小路上一辆马车一路疾驰,卷起尘埃漫漫。到夜晚来临时,这辆马车便停靠在荒郊野外,休息着。
这日,马车狂奔了一整天,人困马乏。接近黄昏时,马车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停了下来。自马车上下来了燕仔浩、落雨、飞星与依依。他们各自打着哈欠,揉着酸痛的腰肢,准备在这里过夜。他们依旧易了容,一对老年夫妻与一对青年夫妻打扮。也因此他们躲过了官兵的一次又一次搜查,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初春季节,天气回暖,万物复苏,草地上绿意点点,更是点缀零星生机盎然的小野花。当然,去年冬日的枯草仍如乞丐的头发一般纵横杂乱。
落雨欣喜于生命的顽强,兴致勃勃的与依依欣赏着破土而出的小嫩苗,一派天真可爱的样子。她的小女儿姿态将燕仔浩蕴染。他宠溺的将她凝视,轻轻叹息着,此生此世,只愿她笑靥如花,无烦无恼。
他不禁将修长的大手抚在落雨的小脑袋上,声音柔腻,“你与依依在这里看着马车,本王与飞星去捡些柴来。”
燕仔浩与飞星沿着旷野随手捡起散落在草丛里的枯树枝,渐行渐远。旷野无际,杂草与树木丛生掩映。两人怀抱了足够的枯树枝正要回转。
这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嘈杂人语声,纷纷杂杂直冲两人耳朵。两人是何许人?一位是自小闯荡江湖的皇家三皇子,另一位是千锤百炼的皇家侍卫。两人即刻意识到这人语声的不寻常。他们将柴放于原地,放轻了手脚向那声音靠近。
走近了,两人将枯草与树影当做掩护。扒开草丛,触目所见,两人大吃一惊。
只见前方平整诺大的空地上,足足有上万人的大洛军队正在收拾着行囊。他们动作迅速,很快便一切就绪。他们训练有素,上万人的军队井然有序,瞬间便各自归位,整齐的排好了队伍。他们军纪严明,声势浩大的场面竟没有一人出声。
这时,队伍的正前方一个骑在马背上全副铠甲意气风发的将军扯开了嗓子开始训话“将士们受累了。为了免于惊扰老百姓,为了能够秘密进京,将士们只得夜晚行军。希望将士们打起精神,助太子夺得皇位。到时候将士们便是大功臣了。待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稳坐江山,将士们就等着论功请赏吧!”
如此煽动人心,鼓舞军心的话一经喊叫而出,士兵们个个情绪高涨,激动万分。一个个如被捏了脖子的大公鸡般斗志昂扬。
士兵们的高昂斗志使训话的将军如厚颜无耻的狐狸一般满意的笑了,“出发!”
整支军队浩浩荡荡、精神抖擞开始了行军之旅。
再没有什么可瞧的,燕仔浩与飞星悄悄地按原路返了回来。
此时的燕仔浩犹如掉入了深深的漫无边际的漩涡之中,又如泰山压顶,抑或被铁锤砸了心一般,沉重着。然,越是这样的逆境,越是这样的险阻。便愈发的激发出他坚强不屈服的韧性。他自有横刀向天笑的豪气,亦有指点江山与天斗的勇气。他暗自冷笑着,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他倒要瞧一瞧,这天下,谁才是真英雄!谁才是真霸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