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的事情解决了，护工看时间还早，就找地方休息去了。方国安还是不太放心，一直盯着昏昏欲睡的方信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国安感觉飞机颠簸了一下，他瞬间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这时，扩音器突然响了起来：

“我是本机机长，前方遇到雷暴区，需要迅速拔高飞行高度避让，请各位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方国安赶紧用席梦思两边的安全带将方信阳交叉固定好，又快步走回自己位置坐下。

机舱里所有人都感受到飞机在迅速爬升，方信阳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开了，耳膜也涨的好像马上要穿透似的。

方信阳感觉突然之间心里止不住的恶心，他强忍着深吸一口气，可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氧气罩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方国安吓了一跳，“啪”的一下松开安全带，几步扑到方信阳身边，不顾自己可能会随着飞机来回颠簸，紧紧抓住方信阳身上的安全带安慰着：

“信阳别急，我给你换个氧气罩。”

说罢，伸手将制氧机下面的柜门打开，拿出一个新的氧气罩。他正准备按照赵达之前所演示的给方信阳换氧气罩，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我来！”

原来是那个护工，空姐也解开安全带过来帮忙，三个人七手八脚相互扶持着，将方信阳清理干净并换上干净的氧气罩，缓了口气都瘫坐在了地上。

一抹阳光透过飞机舷窗打在大家的脸上，几个人一扫疲惫透出欣喜的笑容，雷暴区的危险解除了，扩音器再次响起机长的声音：

“我们已降至正常飞行高度，现在可以接除安全带了。”

护工和空姐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方国安则疲惫地趴在方信阳身旁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空姐叫醒方国安，并递给他几张表格：

“方先生，你得在飞机落地前填几张表格，否则会有大麻烦。”

方国安看看放在手里的几张表格，他不是第一次填这个东西了，以前都是一家三口你问我我问你高高兴兴地填完的，从来没有在如此心情沉重地情况下填过。

飞机缓缓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机长早就提前告知塔台，说飞机上有垂危重症病人，需要在机场外的救护车直接开进停机坪，将病人拉往救治的医院。塔台同意了机长的请求，并告知会安排机场工作人员和救护车一同前往登机进行检查。

空姐将舱门打开，一股热浪冲了进来，先上来一个高大威猛身穿制服的人对着方国安说了一串英语。方国安没听懂，习惯性的看向躺在席梦思上的方信阳，才发觉儿子还在昏迷不醒中，正准备向面前的空姐求助，突然在那个穿制服的人身后传来一串英语对话。

这熟悉的声音令方国安喜出望外：

“晓晓？”

一个身材高挑皮肤有些古铜色，火红色的长发扎成高高马尾的华裔女孩，冲方国安像招财猫一样挥挥手就算是打了个招呼：

“大伯，我来处理。”

方晓晓向那个穿制服的先解释了一番：

“不好意思，我大伯听不懂英语，他是陪我堂哥来美国治疗胃癌的，你刚才不是和外面那辆救护车一起来的吗？”

那名工作人员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请提供收入证明。”

方晓晓赶紧转头给方国安翻译了一遍，方国安赶紧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抽出一份资料，这还是辛梅在他临出门前特意嘱托好几遍，说是墨菲医生交待了，没有收入证明方信阳不会拖欠医疗费用，他们可能不能入境。

工作人员仔细看了一下收入证明，紧缩的眉头才舒展开，又按照流程检查了机上几名人员的证件和所填表格，当检查到方信阳的时他愣住了：

“绿卡？”

方国安赶紧又把方新言的驾照和返美证都拿了出来，那工作人员看到返美证上显示的日期是一年半以前办的，忍不住疑问道：

“怎么拖了这么久？”

方晓晓赶紧让方国安把病历拿出来解释：

“你看，该返回的时候他突然发病了。”

这名认真的工作人员沉重的点点头，又指着那名护工说道：

“这是你们雇的？他为什么是旅游签证？”

方国安赶紧解释道：

“他只负责来的时候护理，不会和我们一起去医院，他会随机组人员一同返回中国。”

工作人员脸色总算有所缓和，又指着方信阳正用的制氧机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有入关文件吗？”

方晓晓一看那么老大一台设备正运行着，方信阳脸上的氧气罩和它相连，扭头问方国安：

“大伯，这是氧气机？”

方国安一看问制氧机，赶紧解释：

“这一路上多亏这台制氧机了，不然你哥就死到路上了。”

方晓晓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向那名工作人员一解释，那名工作人员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让方国安提供包装说明或者医生的英文说明，否则不能入境。

方国安一下傻眼了，当时安装完就让赵达把包装盒带走了，主治医生对制氧机的英文说明更不可能提供了。早就站在工作人员身后的两名华裔医护人员发声说道：

“不用担心，我们车上有氧气，甚至有全套抢救设备。”

听闻此言，方国安只能让护工帮忙收好，随飞机带回国内让辛梅签收。

那名工作人员终于对机上所有人员审核通过，收起严肃的表情对方国安热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机上的人一起七手八脚齐心合力将方信阳从飞机上抬下来，交给了那两名医务人员，自己则迈着两条大长腿，吹着口哨摇着钥匙走了。

方国安直到看着方信阳被安置在推床上，才转身向那名一路上始终尽职尽责的护工握了个手，从不情绪外露的方国安此时忍不住上前拥抱了一下：

“就此一别，再见。”

随后登上救护车，方晓晓也眼神复杂地看看其他人，随后爬上救护车。

救护车风驰电掣地穿过大街小巷，最终停在一大片楼群前，医护人员将方信阳抬下救护车，飞快推进门诊大厅。一辆黄色的保时捷也嘎然停在救护车后面，方国安和方晓晓匆匆跳下车跟了上去。

当俩人走进门诊大厅时，眼前的一切跟方国安想象中相差甚远，周遭布置得像高级酒店大堂，舒适的沙发旁是放着杂志的茶几，茶几上摆着糖果和小饼干，咖啡机和饮水机旁还备了放咖啡和茶的架子，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的一些人没有一个像病人，都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第一次走进美国医院的方国安差点愣住，不禁向旁边的方晓晓问道：

“咱是不是被骗了？这是医院？”

方晓晓并没有停下脚步：

“没错大伯，私人医院就是这样。”

方国安半信半疑地追了上去。

手推车飞快地前进着，一个身穿宝蓝色工作服戴着大口罩的护士，从匆匆推过的手推车旁经过时无意中扫了一眼，眼睛里流露出不敢置信地眼神，赶紧跑上来帮忙推车：

“他怎么了？”

那两个医护人员看了她一眼，其中一个匆匆回答道：

“哦秦，这名中国男子得了胃癌，现在我们要把他推到菲利普医生那里治疗。”

三个人将方信阳推进一间房子，随后将门关上了。

方国安随后跟了进去，方晓晓刚要一同跟进去，一个穿着宝蓝色工作服高大帅气的年轻金发男人也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却一把抓住了方晓晓的手，方晓晓一个本能反应，反肘怼在那人胸口。

菲利普本来着急进候诊室，根本没注意眼前的人，没想到自己胸口突然挨了一下，强烈的剧痛让他禁不住缩了一下，一偏头，他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

“晓晓？”

方晓晓毫不理睬地扬长而去。

菲利普苦笑着揉揉发疼地胸口走了进去。

方信阳早已被安置在检查台上，方国安焦急地等待那个满头白发的墨菲医生进来。一头金发的菲利普穿着宝蓝色工作服走进来，冲方国安和方信阳微笑了一下。方国安心里立刻有了不好的猜测，他脱口而出道：

“墨菲医生呢？怎么换成了这么年轻的医生？”

方晓晓看平日里沉稳的大伯突然动怒了，赶紧拉住方国安低声解释道：

“大伯别激动，墨菲医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主要负责对外业务联络和科研教学，已经基本不太看病了。您别看着菲利普年轻，那可是专家级别的。”

方国安听了方晓晓的解释，这才忍住没再继续发火。

菲利普看看手中传真过来的资料，又面带微笑开口询问着：

“你在来时的飞机上有没有不适感。”

方信阳喘着气慢慢回答道：

“吐血了。”

方国安没想到这绿眼睛金毛怪竟然说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他不禁有些好奇了，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撇见站在一旁的方晓晓，正撇着嘴一脸不屑的表情看着菲利普。

方信阳突然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大口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在了地上，方国安赶紧说声抱歉，正准备去找东西收拾地面。

菲利普嘴里连连说着“no”，已经飞快地拿起一块一次性检查床单，趴在地上将所有秽物聚拢在一起，那个叫秦的护士早已飞快跑出去，匆匆忙忙拿来拖把和垃圾桶帮着收拾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