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阳见医生点头同意了，赶紧催促着护士带自己去换手术服。等他按要求洗手消毒完再匆匆跟着护士跑进产房时，叶新言已经躺在产床上了。

方信阳连忙戴上口罩，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叶新言的手安慰道：

“言言，我在这，别怕。”

此刻的叶新言只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被千万把钢刀劈砍着，似乎再不阻止就会马上被劈成两半，又好像有一只巨手在不停地撕扯和搅动肚子，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了。

叶新言痛苦地在床上来回扭动着，撕心裂肺的喊个不停：

“啊……疼死我了……啊……杀了我吧……啊……我不行了……”

方信阳急得回头冲还围在一旁的医生护士们吼道：

“你们怎么还不过来接生啊！”

一个有些年纪的护士走过来，将手在叶新言身下一探，淡定地抬头说道：

“别急啊小伙子，催产素打了没几分钟，宫口开了还不到三指，你劝劝她不要再喊了，不然等会儿该生的时候没劲了。”

叶新言根本听不进去，她只感觉到自己太疼了，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掐住方信阳的胳膊。方信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忍住那钻心的疼痛任由叶新言折腾，嘴里还不停地安慰着叶新言：

“没事了没事了，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年长的护士又过来检查了一次，也开始给叶新言鼓劲：

“好，现在听我节奏，用力！”

叶新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痛苦着，却下意识地全身鼓足了劲，怒吼着“啊”了一声后，她突然感觉自己身下一股热流涌出，人一下变得瘫软轻松了。

在昏迷前的一刹那，叶新言看到护士倒提起一个血淋淋的婴儿，虽然她感觉到方信阳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老婆，你辛苦了。”

可叶新言心里只想到的是，我看到我生的，是个儿子！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

方信阳看了一眼将眼睛缓缓闭上的叶新言，以为她只是累了，正想着可以舒一口气，谁把孩子抱出去他都没注意。可那些医生护士突然又开始忙碌起来，并且焦急地开始跑动起来，还大声谈论着：

“快快快，产妇大出血，需要马上实施抢救，病人家属请迅速离开！”

其中一个护士走到方信阳面前，从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示意方信阳赶紧出去。即便方信阳此刻再不放心，也只能听从医生护士的安排。

当他无奈地走出产房时，辛梅正准备和刚抱着孩子从产房出来的护士一起去育婴室放孩子。她听到产房门又响了，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方信阳失魂落魄走了出来，辛梅诧异地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言言呢？”

方信阳疲惫不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些大脑放空，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在里面抢救，大出血！”

辛梅当即吓得往后一退，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说时迟那时快，在一旁站着陪着等候的方国安赶紧伸手扶住辛梅，辛梅却摆摆手急切地问道：

“那你怎么出来啦？”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方信阳立刻沮丧地答道：

“大夫嫌我碍事，把我撵出来了！”

辛梅刚想再问点什么时，抱着孩子在一旁等候着的护士问道：

“叶新言的家属，到底你们谁和我一起去育婴室放孩子？”

方国安一听那口气充满了怨气和不耐烦，他赶紧上前应道：????

“我去！我去！”

又回手拉了一下辛梅说道：

“走吧？言言是绝对不会有事的，让信阳一个人在这等就可以了。我这会儿去把孩子送到育婴室，你赶紧回去安排张婶做饭，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等会儿言言出来了。总不能让言言空着肚子吧？”

辛梅一听方国安说的十分有道理，赶紧给司机老刘打了个电话，叫他把车开过来。又悄悄叮嘱了方信阳几句，几个人按方国安的安排各自散开了。

半个小时后，叶新言终于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方信阳迅速迎上去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医生？”

那个医生慢慢摘下口罩，疲惫地回答道：

“一切顺利，幸亏我们早就做了新的预案，病人情况比较特殊，没有发生意外是极大的星座！”

当方信阳听说到一切顺利这四个字，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根本没有注意医生说的其他事情，只是一个劲儿地感谢医生，那个医生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也忘了，只得尴尬地让方信阳赶紧先陪叶新言回病房。

因为孩子早产要放在育婴室的恒温箱里，叶新言又产后大出血，所以月子就在医院里过了。可方信阳渐渐发现有些不太正常了，他每天去看叶新言的时候，叶新言都不理他。方信阳无意之中和辛梅说起这件事时，辛梅叹了口气：

“言言得的是抑郁症，你回来的时候，难道没发现她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吗？”

方信阳这才回想起，自打从美国回来后叶新言的种种异常反应。他如当头一棒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追问：

“怎么回事？”

辛梅连叹了好几口气，方信阳可一下子急了：

“妈，你别老叹气啊？”

辛梅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满面悲痛地解释道：

“你去了美国以后，我为了方便照顾她，特意把她接回咱家，还把你和她在临安的工作都给辞了。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慢慢地我就发现她不对劲了。只要我去美国一趟，她就沉默寡言一阵。一直到两个月前，她就彻底不说话了。我也是带她去产检的时侯才发现的，医生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只是紧紧抓住我的手。当时做产检的那个医生告诉我说，叶新言看上去很不对劲。建议让我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最后确定是抑郁症。你应该还记得一个多月以前，你爸提前回国的时间吧？当时美国分部那边出了点小状况，我不得不过去，所以你爸只好找到你二叔拜托晓晓去照看你。医生说抑郁症患者必须时时刻刻有人照看，就连生产时都要做特殊预案，就是怕她突然出现意外。”

方信阳听完辛梅说完事情的始末，心里感觉钻心的疼痛，虽然抑郁症现在也不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可毕竟那个患病的人，现在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辛梅说完又叹了口气，有点担心地抬头望望天花板：

“医生说如果在生孩子的过程中，受到强大的刺激，她可能会恢复也有可能更严重，最可怕的是她会自残或者伤害孩子。现在好的一点是，城城在保温箱里。可坏的一点是，也不利于她的恢复。因为医生曾经告诉我，孩子也能刺激她母性的激发，抑郁症或许还就好了，但也要冒着她很可能会残害城城的风险。”

方信阳听完辛梅这番解释，更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叶新言了。

终于等到叶新言和城城出院的那一天了，方信阳心里略感轻松了一些，这两天叶新言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看着在婴儿床上一天比一天大的城城，白胖的四肢在空中舞动着，嘴里还发出呃呃的声音，方信阳这才找到了一些当父亲的感觉。他伸出手指碰碰孩子滑嫩的小脸蛋，看到城城那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方信阳想起叶新言竟然靠酒窝认夫君，他的心里竟扬起一丝无奈，还混杂着一些甜蜜，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叶新言看到方信阳在逗城城，她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安，渐渐地那丝不安慢慢笼罩了她整个心灵。叶新言手指忍不住开始紧张的颤抖起来，她死命捏住自己的衣角。方信阳回头看着叶新言坐在床边一声不吭低头玩衣角，他抬手看了看表，按理说辛梅半个小时前就应该到了。方信阳怕出院时手续太多不好办，他思前想后一番，直起身子走到叶新言面前，抬手摸摸叶新言头顶：

“言言，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办出院手续，很快就回来。”

因为叶新言和城城的情况比较复杂，方信阳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等他把所有手续结清跑回病房时，都已经一个小时以后了。只见辛梅一个人在病房里坐着，听到脚步声她高兴地抬头一看，母子俩同时发声问到：

“言言呢？”

又同时脱口而出：

“坏了！”

俩个人赶紧一起往外跑：

“妈，你怎么来这么晚？”

“路上堵车……你瞎跑什么呀？”

看着紧紧抱着孩子的叶新言，一声不吭好像如临大敌一般坐在车后座，戴亚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她早听辛梅说了叶新言最近的状况，想了想还是悄悄用手机给方信阳发了个短信：

“哥，嫂子在我这儿。”

方信阳在医院的整栋大楼中，里里外外找了个遍，甚至连监控都调出来了，却只看见叶新言抱着孩子一路不停东张西望，似乎在躲着什么似的走出医院大门，最后好像是听到什么人叫她似的，很快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