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清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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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声一案在被移交到邢部的第五日,三司会审。

三司使第一次案审没有犯人的案子,秦声的案子轰动帝京,偏又是燕轲下命细审的案子,没有谁敢怠慢。付子欣暂代大理寺卿的位置,作为三司使之一,安顿了几句就动身前往邢部了,常洛留在大理寺安顿事项,秦声一案她没猜错的话,那些破绽恐怕是燕轲故意留下的,本来她想不通,可前几日的事情把这些一下子串了起来,这些线索最后大约都会指向姜希明,牵扯出什么足以对姜家有致命打击的东西。

燕轲用一条人命换来一个大家族的倾毁,这对燕轲来说是完全值得的,甚至说是以微小代价换得全乎胜利的。

但对她来说不是,她明白进入这官场必须舍弃些什么,必须沾染些污秽否则难以达到她的目的,但有些原则她不愿舍弃,有一些泥污她不愿触碰。如果燕轲当真一直以这种方式来谋权,就算有一日,王之真正为王,她恐怕也再没有当初那样的心情站在他身侧了。

她跟父亲说**没了便再建**不是只是嘴上说说的事情,姜家倒了,必然需要有另一支力量来支撑三足鼎立的局面,她加入王党的心愿早已改变,她要建立的,是立于萧党与王党之外的**,属于她的**。不同于姜希明那一支,而是支持王权却不依附盲从圣意的——清党。

她落下笔,看着自己写下的名单,微一思忖,又添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将纸扔进火盆。

日后,将要在熙平引动风云的一群人,如今散落在各个地方,有人悠悠闲闲地在画舫上游湖,有人一身戎装指点兵士,有人在卷首间浅点轻注,有人在文书中琐碎忙碌,有人在青茗馆喝茶听戏,儿女哀愁。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被一个女子书于纸笺,在烈火中消失无影,却在后世的史书上画上最浓烈而鲜艳的的一笔。

“常大人叫下官有何贵干啊?”

常洛瞥了一旁吊儿郎当坐着的段锴,丢给他两张文书,“段大人,劳您大驾,把这两件事办一下可好?”

段锴笑嘻嘻地表示对此很受用,“这什么呀?津贴发放……还没到发放的日子啊,这……”

他敛了笑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常洛,“大人要把这些人都遣散了?”

“正是,司直三人,评事五人,录事一人,狱丞两人,名单上这些人,结好津贴俸禄,全部遣散,后面那张文书是递交吏部的,报达缺数,空职由预备进士科和律科的士子来补足。本官已经让吴寺丞到翰林院去,看是否有合适的担任寺丞的人员。你到吏部去的时候,托本官的口信,去看看律科里可有好的人才,录来做寺丞和主簿。”

“大人这是打算大换水?”

常洛笑笑,“这大理寺原先被邢部和厉马压制着,私下里又不知是谁的天下,如今也该改换改换了,你去选人的时候,有能力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选些忠厚正直的,切忌选些奸猾小人来。”

“这个自然。”

“另外还有一事,如今寺正之位暂空,本官有意拔擢,就从你和吴寺丞之中挑选,下月为止,综合之前的业绩和表现,向吏部提请。”常洛狡黠地看他一眼,“段大人如此比来,与吴寺丞还差四个点,还要好好努力啊。”

段锴包子脸再次皱成一团,“下官定不负大人厚望,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大人,那能不能多算两个点……”

常洛露出一个百分百亲和的微笑,随后斩钉截铁,毫不留情,“不能。”

“……”

大人你好残忍,好无情,好……无情啊。

常洛直接无视某人的可怜兮兮的暗送秋波,不动如松。

“哦?她这是配合着我们圣上的步调,要来一次大清洗啊。可怜姜大人可是有的受了。”

十一有点嫌弃地看看自家主子,这口气分明没有一点可怜姜太尉的意思好吗?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萧衍呷了一口茶,“小五已经回去了?”

小七俯身又把茶添满,“是,五哥说击刹守城军那边还有要安顿的地方。”

“嗯。告诉他一声,安顿好了就来找本相,还有更需要他做的事情。”

萧衍转回话题,“大理寺那边是要律科和预备进士科的人,是吧?”他颔首,忽的一笑,“我们那位学生也在府中憋了太久了,去问问他有没有去大理寺任职的意愿,本相觉得,他要是去了,常大人肯定很开心。”

大理寺进行了大换洗,成为了朝堂当中的一个风向。前日里姜太尉的禁军被撤了城防,今日里大理寺内姜太尉的人直接被择了个干净。大理寺这位少卿,与圣上关系极密,又与右相有说不清的联系,如果说之前撤防还让有些人摇摆不定,这一举动就已经让所有人立刻明白如今朝堂上的风是往哪儿刮了。

姜党一派军心不稳,瞬时不知多少朝臣归入王党,但更多的选择纷纷踏向右相门楣。

一时间,姜党衰微,姜家光景,一如当年被排挤出的萧家,让无数人唏嘘不已。老一辈的争斗中,姜家胜了萧家,然而萧家后出的萧衍却将姜家再胜一筹,明白人都看得清楚,若是姜太尉这次输了,姜家已经拿不出一个更优秀的后辈来与之抗衡,属于姜家的时代将会就此过去,再无往日光景。

另一边,秦声的案子交由三司会审,正一点点按照燕轲所计划着的方向走,姜希明说是为了为“避嫌”托病在家中修养,不问朝事,也不知暗地里在搞什么小动作。

熙平朝局的波涛暗涌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人们觉得右相控朝的大局已定,这熙平虽然表面姓着“燕”,然而实际上已经姓“萧”了。

段锴和吴思敬去挑选人员的时候,常洛已经坐到了许绥宁面前。

许绥宁对她的到来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以为她是要问秦声的案子,却没想到常洛来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秦声一案既已交由三司会审,那便全权由圣上决定,大理寺就不再插手了,今日学生来是想问问,太学这一届学生,先生可有中意的?”

许绥宁意外她会问这个,“怎么了?”

常洛明明白白知道许绥宁是王党一派,却也更加了解许绥宁的性格和为人,和那些愚忠的人绝对不同,观念也并不陈腐,因此也就未加试探,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目的。

“先生知道近日里的朝局变动吧。”见许绥宁点头,她继续到,“如今眼见姜党衰微,虽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三足鼎立局面一旦破坏,右相恐怕会趁机扩大势力,现今该是要建立起自己的力量,错过这个机会,以后等到萧家势大,再要翻身,就难了。”

“你想培植王党势力?”

“是,也不是。”

许绥宁疑惑不解。

常洛坐直,“先生认为,何为忠?”

“上事于君,下信于民。”

“如今朝堂变动,暗潮汹涌。人人勾心斗角,王党一派,忠心自不必说。只是圣上所想为何,先生可清楚?”常洛不等许绥宁回答,自己便接上了话,“圣上这么多年被萧、姜两家牵制,当务之急自然是要重掌大权。为权之事,心就未必在生民之上。如今熙平虽然强盛,然而北有北越虎视眈眈,流寇屡次扰我边境,即将继位的大皇子更是野心勃勃。南面南壤虽已为我属国,但新任女王励精图治,又有太傅陆恪辅佐,未必愿意一直居于熙平掌控之下。禹州如今已经变乱,熙平如今表面虽安,却是危机四伏,当今的出路,我等不应该只为圣上着想,更该为国为民着想。”

许绥宁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别于王党、萧党,再建一支‘清党’?”

常洛点头,眼神希澈。

“可在右相眼底,又该如何?”

常洛轻轻挽唇,“厚积薄发,百川归海。”

许绥宁眼中光芒闪动,这正是他所想而一直不得解的,也正是他一直对于萧衍的敬重与厌恶的矛盾之中苦苦挣扎而不得出的问题,他要的,本就不是加入此等党派之争,就算是王党,也是党派。常洛这一句话点醒了他,所谓“清党”,何须在右相手下谋生存?清之为水,化物于无形,只需要有这样一帮人,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势力,有什么党派。

他面前这个女子,短短一年时间,竟成长了如此多。

沉稳如玉。

磨去了棱角,被打磨得更加光滑,璞玉已经被开发了出来。原先走到何处都乍出的锋芒,如今已经变成了内敛的华光,看似隐忍,一动惊人。

许绥宁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推给常洛。

常洛将那两人的名字看了一眼,把纸揉碎,扔入火盆。

火舌一下子窜高,映得女子的笑容明艳动人。

“今后,还望先生,多多关照。”

有人若有所感,从浅寐中睁眼,目光越过窗棂,穿过街道,看向那个他本看不到的身影,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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