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女人已经开始脱衣服，常洛按下她的动作，“先不急，我们先做点儿别的。”

女人嗔她一眼，“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就是爱找这种闲趣儿，怎么不去找那些**女子去，我们这些女人，伺候粗人惯了，怕伺候不了贵人。”

常洛看她一眼，伸手将油灯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里也尽是些达官显贵，叫他们把我认出来了还了得？也不让你做什么，不过坐着聊聊天而已。来，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乖巧地坐下来，“奴家叫翠儿。”

常洛伸手将她揽过来，似是没闻到她身上刺鼻的脂粉香，“来这儿多久了？”

“半年。”

常洛眼睛微眯，“半年，倒不算长，为何来这儿？”

翠儿娇滴滴地道，“之前在的那家叫官家给端了，便来了，女公子若问为何为妓，翠儿十一就教家里人卖过来了。”

常洛“唔”了一声，眼睛却在房间里滴溜溜转着。

“有酒吗？”

“有，女公子想喝烈的还是不烈的？”

常洛又从怀里掏出钱来，丢给她，“出去沽吧，出去过了两道街有个酒馆的女儿红倒是不错，你们这儿的酒我怕喝不惯，剩下的，便给你做跑腿费了。”

“奴家这就让下面堂倌儿买去。”

“不，你去。”常洛抚了一把她的手，柔情地看着她，“这女儿红自然要沾女儿香，怎能让臭男人的浊气染了？”

翠儿在这场子里待了也不少年了，一想便也明白了，这般人大多都是厌恶男人的，也就娇声应下，拿着银子出去了。

这边翠儿刚刚出去，常洛眼神一暗，站起身来就往床旁边走了过去。

她踩踩脚下的地板，果然是空的。

她抠住边缝，使劲一搬，一段向下的阶梯就露了出来。

一般的妓院里面确实是会有暗门，以防有嫖客的妻子找上来，不过也就只够容身的，向下有台阶通下去的，恐怕是另有玄机。

常洛点了蜡烛，往下走。

空间刚开始窄得常洛也只能勉强通过，到了下面，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墙壁四面都是柜子，每个上面都有几十个小抽屉。她下来的地方开了个不高的小门洞，这样的门洞还有八个，大约是从不同的房间通过来的。常洛走近，每个抽屉上的花纹都不相同，中间有机括，常洛没有妄动，如果说那黄玉令牌是用来传递消息的方式，那这个她没猜错的话，也是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只不过是远程的。而那上面的图案应该与黄玉令牌上的是一样的。中间的机括是开启的开关，她随便乱动，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她看了几眼，原路返回。

她没猜错，这里是潜蛇的一处联络点。低级妓院，来来往往都是粗鄙之人，谁也不会留意这么一个破落肮脏的地方，那日要不是跟着人走到这里，她根本不会想到。如今，玉棠初生死不明，就算她知道她如今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她也只能冒险一试。

翠儿沽了酒回来，给她斟了满杯。

常洛递到唇边，抬眼看她，翠儿一下子低下头去。

她嘴角带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喝也没喝，直接将那酒一下子泼到翠儿脸上，翠儿尖叫了一声，下一瞬房间立马被人推开，门口赫然立着几个彪形大汉，而在这些大汉前面站着一个妩媚娇小的女人。翠儿赶忙连滚带爬地到那女人身旁。

“看来你是这儿的头。”常洛悠然地把酒杯放在脚边，“这么多人，却用下药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你们真是好本事。”

为首的女子凤眼一挑，“你既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常洛冷眼看过去，“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将我的人还来。”

“人？你都来这儿找人了，那人恐怕也不全了。”

常洛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人全不全不是你说了算，这位，你大约认识？这戒指他应该挺喜欢的，真是不好意思，取手的时候不小心捎带来了，叫他把人带来，我还给他。”

那为首的女人看到那戒指，眼神一缩，跟旁边的大汉低声说了两句话，那大汉看她一眼，随后离开。

常洛微笑，拿过酒坛来嗅了嗅，“真是好酒，可惜被糟蹋了。”

说完提着酒坛站起来，那女人戒备地看着她，她却顾自笑笑，将酒坛立起来，泼洒在自己面前的羊毛毡上。

“这味道实在难闻，不如闻酒香，你们虽说是拿妓院做掩护的，还是低级妓院，但也不能如此不修边幅，最好的房间都如此，可是留不住客人。”

那女人似乎没心思听她说这些废话，只是死死盯着她。

常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指甲，“你别老看着我，我都说了，我一个弱女子，你后面站着那些，随便来一个我都跑不了，何况还有一群，太高估我了。”

女人没因为她的话而有丝毫的松懈，常洛倒是不在意，坐得悠然自得。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常洛已经开始用手指敲桌子，“喂，他什么时候来？”

“来了。”

响起的声音魅惑而沙哑，一如她在那大雨滂沱中听到的，带着来自于地底的阴森。

原先堵在门口的人让开来一条道，那男子走了进来，她看过去，目光落在他右边半只空荡荡的袖管上，“阁下的右手倒是先于我的眼睛被做了收藏了，放心，它完好地在我的盒子里躺着呢，还专门放了乳香，保证千百年以后还能供后世诸人瞻仰。”

走进来的人听完不怒反笑，“那倒是好，有劳小姐替在下存着了。”

“阁下可将我要的人带来了？”

男子给了后面人一个眼色，玉棠初便被推了进来，常洛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除了脸色苍白些，倒是没看出有哪里不好。

“这位玉先生，帮着小姐干些不该干的事情，我们就将他带来说教说教，说教完了，自然也不会做什么，人好着呢。”

“那还要多谢阁下了。”

那人从怀里掏出匕首，在手中把玩，看向她，笑得邪魅，“只是……在下这一只手该怎么算？”

常洛一挑眉，“阁下想怎么算？”

“要么，小姐这位朋友留下他的脸，要么，小姐留下你的眼睛。”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不过在讨论几件微不足道的物品，语毕匕首已经贴上了玉棠初的脸。

“若我手里有阁下更为感兴趣的东西呢？”

“哦？”那人饶有兴趣地挑起音调，匕首却没有离开玉棠初的脸，“让在下听听，什么比这两样更有趣。”

“阁下前些日子得来的东西又丢了吧？”

那人眼睛一眯，“小姐说的是什么？”

常洛这回倒不着急抛话头了，“阁下知道是什么，如今潜蛇看似强大，内部却未必有表面那么和谐。朝堂江湖两方看似互相帮扶，实则都想将另一方吞并挤压掉。阁下丢的东西，我或许可以帮阁下一二。”

“我为何要信你？”

“阁下朝堂无人，陛下，右相两方都视潜蛇为眼中钉。如今阁下取了我手下人性命，我得了阁下半条手臂，便算是平了，阁下将我友人放归，我便帮阁下这个忙。反正那帮人，我也瞧不惯。”

常洛自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之中有线索。”

男子上前要拿，常洛却将手撤回，“我要先确认我友人无恙。”

男子有些犹豫，常洛却一挑嘴角，“我们两人都没有武功，你们这么多人还会害怕不成。”

“你花招太多。”

常洛笑了一下，看着他嘴上这样说，手上却给玉棠初松了绑。她知道，这个人是绝对自信的，甚至有些自负。

玉棠初走到她身边，她拽过他的手，“可有受伤？”

玉棠初眼神闪动了一下，“没有，不过是关了两日。”

常洛将信封和那枚戒指一并扔过去，衣袖带过油灯，一下子将油灯打翻在地，羊毛毡子本就易燃，加上常洛刚倒的酒，火焰一下子就窜到了房顶，将常洛与那帮人隔开。男子去接信封的一瞬，常洛拉着玉棠初急退两步，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

“上！”

后面早已经待命好的大理寺捕快蜂蛹入白房子，里面响起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叫骂声。

扯平？想得美。

那半截手臂只算萧衍替她出气，可不算在她的份上，如今端你一个窝，只算给玉棠初被抓还的，她被辱和那几个孩子的性命还需另算，且先欠着，来日再讨。

薛湛早在常洛翻出去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打算，立刻就从暗道离开。

打开手上的信封，里面一张短笺，字体隽秀，一如其人。

“阁下断手并非我取，此帐不平，今日之事，权为友人抱不平，万莫生怒。究其根本，依旧阁下欠我良多。然言不失信乃小女子向来之准则，故应允阁下之事，照办无误。切莫再祸及身侧无关之人，以此对付小女子，实失大丈夫之风度。”

“呵，有意思。”

笺纸在男子指间轻轻一拈，化作粉末，散入身后的滚滚烟尘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