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桐被她说的沉默了下来。

常洛之前故意拿话激他，如今看他不说话了，语气平缓下来，“邬兄，你我二人处世方法可能不同，但至少目的相同，我不尽求你与我相同，也不希望你能全然理解我，就如同你的处世方式我也不能尽数认同一般。一直觉得邬兄是个明理的人，我未做过什么恶事，也并非谄媚小人，如今圆滑一点，也不过为政局所迫，邬兄要因此与我划清界限，我无话可说，但若邬兄愿意同我一路，常洛欢迎之至。”

常洛说完，把碎银放到桌上，“告辞。”

出来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今日的话算是说明白了，在太学时她就觉得邬桐的性子与她不是太合得来，不过是许绥宁说了要他们二人多互相补益，今天这话，邬桐若想得明白自然是好，想不明白，她也没什么办法了。

到了第二日，常洛正好官服进了宫的时候，一转眼看过去就看见不远处一顶轿子过来，她认得是萧衍的轿子，往另一边避开走去，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只好站下，回头看是萧衍身边的随侍。

“常大人，我家大人邀您去轿前一叙。”

常洛拒绝不了，没办法只能走上前去，“右相大人找下官有事？”

萧衍指尖轻挑起轿帘，“没想到数日不见，如今就要改呼常大人了，日子过得真快，没记错的话，本相与常大人多日未见了吧。本相听闻，常大人被任为天子侍读了。”

“右相大人消息好灵通。”

萧衍笑了下，“看来本相恭喜常大人升迁的日子不远了。”

“大人说笑了。”

“说笑？翰林院素来是个升迁快的地方，天子侍读更是众人求之不得的美差，不知过段时间本相会在何处见到大人，刑部？户部？京兆府还是鸿胪寺？”

常洛一揖，“大人若是没有要事，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皇上还在內殿等着下官。”

“本相是猛虎野兽？让常大人看见就躲？”

常洛低头，“下官不敢。”

“常大人是还在在意本相之前说过的话。”萧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话本相随便说说，大人随便听听。而且，本相相信，以后我们一起共事的机会会有很多。所以，常大人需得早日习惯才好。”

……

燕轲批着手中的奏章，听到了有脚步声过来，“进来把门关上。”

常洛走到他跟前，跪坐下来，燕轲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进来的时候遇见谁了？”

常洛摸摸自己的脸，“你怎么知道？”

“你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常洛自嘲地笑笑，“遇见萧衍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常洛回想起萧衍跟她说的那些话，摇了摇头，“没什么。”

燕轲也不再问，“朕这里每日处理的事务不多，大多都是已经批好报呈上来的，朕只是想让你多看看，诸事有个了解把握。”

常洛笑，“知道，你和刘大学士演的可是一出好戏，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一唱一和的。”

燕轲挑了一本奏章递给她，“刘执是个老精明。换做别人朕也未必会这么做。”

“先看看这本，西北驻军屯粮之事。”

他又推过去几本奏折，“还有这三本，都是较为重要的，你看好了再看其他的本子。”

常洛收了，到一旁的桌几上，摊开一张宣纸，磨好笔墨，准备做些详情笔录。

燕轲也就低头又去看奏章，有时看见重要的就递给常洛看，眼见忙着忙着，下面人都来传了几次膳，燕轲见常洛忙着，也不忍打扰，就一再推缓。

一直到了快要未时，燕轲都觉得有些饿了，转头正想要问问常洛是否要与他一同用膳，姜嫣就在这时推门而入，“陛下。”

燕轲皱了皱眉头，“皇后怎么来了？”

姜嫣摆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怎么？陛下不欢喜看到臣妾？”

“皇后多想了，朕不过是在处理公务，皇后来此，不太合适。”

姜嫣瞟了坐在下面的常洛一眼，“再忙陛下也不能不吃饭呀，这都什么时辰了，把身子弄坏了又谈何社稷。御膳房的午膳都热了几回，味道也不好了，臣妾让凤栖宫的小厨房给陛下做了些吃食来，陛下好歹用了再忙公务也不迟。”说罢，盈盈地走到燕轲身边，路过常洛身边时，手里的托盘不经意地一倾，里面的汤汁洒了出来，滴落到了常洛写了整整半日的纸上，又顺着纸滴落到了袍子上，常洛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赶忙把旁边的一沓奏章搬开。

姜嫣惊叫了一声，把托盘放到一边，“抱歉抱歉，这一下没端稳，哎？这不是常妹妹吗？”

燕轲急忙下来，拉过常洛，焦急地问：“怎么样？有没有烫到？”

常洛一下子把手抽回来，“没事，不过袍子上撒了些，好在奏章没弄脏。”

燕轲有些尴尬地把手藏回袖子，这才回头看姜嫣。

姜嫣站在他身后，自然也就看到了燕轲刚才的动作，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

“皇后方才是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刚才头晕了一下。”说完这句话，转向常洛，“妹妹，实在抱歉，你瞧，这……都给弄脏了。”

“无妨，臣再誊一遍便可，不费事的。”

“这真是……不过话说回来，妹妹如何在此处？”

燕轲抢在常洛之前回答，“常洛如今是天子侍读，在內殿做事，皇后头昏，还是早早回宫休息，找个太医来瞧瞧才好。”

摆明了已经在下逐客令了，姜嫣也听出来了，把食盘放好，“那臣妾就先告退了，陛下记得饭要趁热。”

燕轲敷衍地点点头。

常洛起身去将门关了，回来看着自己写的满满两页的宣纸此刻字迹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头疼的紧，“人都说娶妻娶贤，皇上您还真娶了个好妻子。”

燕轲递了一方锦帕给她，“你以为朕想，若不是姜家当年把控朝局，也不至于被塞入手这么个麻烦，处处替姜希明看着朕，朕若重掌大权，第一件事情便是废后，然后……”

常洛看着他，等他说下句，燕轲却不说了，“行了，过来吃东西吧，忙了半天了，也饿了吧？”

“你不说我都没觉着，这一说，真是饿的厉害了，尤其这衣服上的汤点子味儿，真香……”

燕轲失笑，“行了，过来吧。”

用过饭后，常洛又坐回去，把之前看的奏章又翻出来，凭着记忆，又把笔录做了一遍，待到所有的奏章都做完注录之后，殿里已经点了灯，外面都黑透了。常洛搁下笔，伸了个懒腰，“我……”

一扭头，就看见燕轲伏在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