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玉棠初已经卸了妆，换了一身青衫上来，不知为何，玉棠初极爱青色，在戏台上，永远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人，台下，总是一身青衫，外人道他朴素至极，纵使如今已成名角，却舍不得替自己添几身像样的衣服。常洛亦不知他的钱花到哪里去了，玉棠初就住在青茗馆，未曾买房置地，虽说在添置行头上，花的倒是不吝啬，只是那些钱不过是玉棠初进账的凤毛麟角。

华裳站起来，“玉先生，刚刚听你的戏，唱得太好了！”

玉棠初眉眼一弯，“多谢华小姐，既然相识，之后便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名字便好。”

华裳嘿嘿一笑，变戏法似的从桌子下面提上来一包东西，“原本今日是约了人来的，他没来，这包糕点便送给你好了，我自己做的，也不知好吃不好吃，还请玉先……啊不，玉……还是叫你玉先生吧，叫别的感觉怪怪的。”

玉棠初接下，“那便多谢小姐了。”

华裳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哎，那个，洛，洛什么来着？”

常洛耐心地回她，“洛孚。”

华裳一脸老道地拍拍常洛的肩，“哦哦，记住你了，下次有机会再见，记住，以后和女孩子说话要注意点儿，挺好的人，莫让人家觉得你轻浮。”

“是，谨遵教诲。”

直到华裳走了，常洛嘴边的笑意还没有消散，“倒是个顶有趣的姑娘。”

玉棠初坐在华裳刚才坐的地方上，将茶倒了又重倒了一杯，“确实，率真，勇敢，一点儿没有帝京贵族女子身上那股子骄矜气，可爱得很。”

常洛挑眉回看，“你说的那些贵族女子中不知道包不包括在下啊？”

玉棠初装模作样地起势，“怎会怎会？常小姐落落大方，才情满溢，骄而不矜，多少男子自愧弗如，真乃帝京女子应学之典范。”

常洛学着华裳的神情，鄙夷地看他一眼，“油嘴滑舌。”

“最近如何？”

“就那个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无聊得很。”

“人家都巴不得过得平安点儿，你倒好，没事儿找你你还不得劲儿。”一边说，一边拆开那包糕点，里面露出来的点心是金黄色的，小巧可爱。

常洛瞧着色相不错，便伸过手去，却被玉棠初一把打开，“少碰，人家给我的。”

常洛捂住自己的手，夸张地叫了几声，“哎呦哎呦，玉棠初，你见色忘友啊。”她凑近，半开玩笑地问：“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玉棠初瞥她一眼，不答话，只是把点心放进嘴里，那小小的一团入口即化，一路甜到了喉咙里，太甜了……

春闱将近，帝京内的茶馆客栈，早早准备好，迎接帝京最热闹的时候，店里的伙计都比往常多了一倍。就连街边的小商小贩都多了起来。而各地的士子此时已踏上赶赴帝京的道路，去往这熙平最繁华的地方，带着自己的满腔期许，期望能在帝京一展风采，春风得意马蹄疾。

与街市上的热闹不同，太学内却有另一番场景。

在春闱之前，太学有一次先试，共三场。文科考文章，策略，政论；武科考兵法，骑射，另设一场比武。之后便将学生成绩分为三等，文科一等可越过前面所有考试，直接同贡士参与殿试，二等可参与会试，三等则需继续进修，等待下一年的考试。武科则根据成绩，除三等继续进修外，一二等直接授予适合的武职。

此次的考试可是对官途颇有影响，你从太学入了官场，究竟是几进门，与科举考了多少次考中，究竟是进士出身还是如何，含量几近相同，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同僚们如何看待你，将来提拔举荐，皆与此有关。自然是让太学生们紧张而又兴奋。

前面两场已经结束，最后两日，武科比武在先，文科在后。

比武当日，依例圣上亲临，夺得比武前三甲的，能得圣上亲自嘉奖。闻此，学生们皆摩拳擦掌，预备在皇上面前大展身手，博得赏识。

熙平重武，武将本身提拔快，也不必那么多考测便可寻一个官职，就连当今的右相，也都是由武职提拔上来的。修习武科的自然不在少数，此时更是将校场围了个满满当当，一个个都在活动手脚，相互打闹，好不热闹。

常洛坐在不远处的看席上，耳边充斥着下面那些人的吵闹声，竟莫名地也有些兴奋了起来，她本来也对武艺方面有兴趣，却被她爹阻碍着，一直就会些防身的三脚猫功夫，此时有机会看到这种场面，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就在她四处乱看的时候，身边坐下了一个人，“考试将近，常小姐不温习功课？”

常洛看清来人，微一挑眉，不答反问，“那邬兄呢？”

邬桐听到这句话笑了一下，“小姐想必和在下一样。”

常洛将另一侧的果盘放到她和邬桐之间，“我倒还以为邬兄对这些事情无甚兴趣，纵使是不温习功课，也要找个地方看书去。”

“偶尔来此瞧瞧，散散心也好。”话是对常洛说的，眼睛却在下面人群中逡巡着。

常洛发现，问道：“邬兄可是在找什么人？”

邬桐听见这句话，一怔，转头讪笑，“没有，没有，只是随便看看。”

常洛看他这样，也就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陆陌便也坐了过来，“没等久吧？”

“没，才等了一小会儿。”

邬桐见陆陌坐过来，把头转过去，也没曾打招呼，倒是陆陌看见他，一笑，“邬兄也在此。”

邬桐淡淡“嗯”了一声，脸却依旧没转过来。

陆陌倒也没在意，他知道邬桐性子高傲，最看不起他们这种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便不再理他，去跟常洛闲谈了。

不多久，听见外面太监的一声唱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静立在两旁，燕轲从校场大门进来，身着烫红的礼服，礼服上金线绣的龙纹飞舞盘旋，将阳光都捕过来镶在了衣服上，配上那一双凤眸和张扬飞舞的眉，一下子让人感觉周围的景色都暗了下来。

场上所有人立马跪下三呼万岁。

在这震天的声音里，燕轲微扬头颅，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目光缓缓扫过两旁跪着的人，向前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