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婉儿大叫一声,又退了几步,脚下一滑,向地上摔去。
一只手,托起他的腰,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种感觉她只有见李显的时候有过,那么温暖的怀抱,给予她无限的安全感。
"怎么那么不小心?"问话的男声那么柔媚,怀中的女孩有一瞬间的迷醉,然后轻微的颤抖,似乎是被吓得不轻。
"你...你怎么在这里?"婉儿挣扎着从他的怀中起来,想不到他那么快就追出来。她一边问话一边拖时间,试图找到最佳的逃跑道路。
"我还问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里?"柔媚的声音带着点沙哑,阳光照亮他的脸庞,白皙如玉质般通透。黑色的纱衣,垂散在地上。
"我...我散步!"婉儿东张西望,应该从哪个方向跑?
"是吗?不过我可不是来散步的,是专程来找你的。"他把右手放进左边的袖子里。
她一定是掏刀子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婉儿朝斜右方没命的狂奔。
"你怎么跑了?"疑问的语气从后方传来,还好,声音听起来离她挺远的,他追不上她了,婉儿一边开心的想,一边继续没命的狂奔。
婉儿觉得眼前阳光一暗,一抬头,他站在她面前,她都看不清楚他是怎么过来的,他站在那里,黑衣坠地,像是千年不变的雕刻。
"你你你你..."婉儿看着他和她只有一步的距离,看来是怎么也逃不掉了,突然想到了上午他也是这样追她的,内心温暖,暂时忘记了眼前的处境。
他修长的手指伸进黑色的薄纱袖口,一本字帖倏然而出。
"给你的。"他把字帖递给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漆黑眼眸背后暗藏的湖水,好似冰冷之后隐藏的柔情与脆弱。
婉儿麻木的接过,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指尖,他的手冰冰的,凉凉的,如同更古不变的寒玉。
"这是什么字帖?我怎么没见过?"婉儿横着倒着的乱翻,是很漂亮的小楷,如果说褚体是天女散花,那么眼前的字就是簇簇寒梅,旖旎纷繁。
这是你祖父上官仪的字,不知道你见过没有,下月的女子科举,你就用这个字体,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笑容清浅,却一脸赤诚,斜斜的阳光打在他玉质般的脸庞上,居然带出点淡淡的温暖。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我...祖父的字?"婉儿望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是的,我花了一个上午时间才弄到的,你喜欢吗?"他似是不经意的问。
"喜欢。"婉儿使劲点点头,真的是很秀气的字帖,让她想起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他说他花了一个上午找的,那刚才杀了女官的男人应该不是他。
婉儿细细打量眼前的人,与刚才那个黑影真的不像,虽然身形酷似,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截然相反。
"你腰上的玉箫好漂亮,能给我看看吗?"婉儿看到了他腰上别着的一杆碧玉短箫,似乎就是那晚他吹奏的那支。
他什么都没说,解下短箫,递给她。
通透的绿色,如同碧波万顷的湖水,一根细细的杆子,承载多少繁华。
"既然你喜欢,就送你好了。"他依然浅笑着,眼里的疏离不在,像是退尽黑暗的黎明,晨光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真的啊,你太好了!"婉儿看着眼前的玉箫,价值连城!
"你送我回宫好不好,我...不认识路。"婉儿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路痴,她狠狠的骂自己。
"乐意奉陪。"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笑着回答。
回到住所,婉儿乐得不行,她屁颠屁颠的跑去屋子换了一件武皇新赐飘渺如雾的鹅黄色浅衫。抱着明琴跑到院子里,把箫递给了他,硬是要跟眼前的帅哥来个琴箫合奏。
他看着她一身鹅黄色的薄衣,想起那晚她熟睡时裹着薄薄轻纱的俏模样,心跳加速。
婉儿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自顾自的抱起明琴弹了起来。
她抚琴,他吹箫,她弹宋代的曲子,他听一遍马上就会,到最后,还是她的琴跟着他的箫的路子走,她那么多遍的练习都不如他随意的听一次,
婉儿有些失落。曲调渐渐凄婉,歌喉婉转,一首东坡的《水龙吟》演绎的脉脉含情。
"似花还似非花,
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
无情有思。萦损柔肠,
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
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
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
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
一分流水。
细看来,
不是杨花,
点点是、离人泪。"
腰上突然一紧,婉儿吓得停止了弹琴。
"为什么你总是有那么多哀愁?"他用双臂环上她的腰,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温热的气息散落在婉儿的脸颊上。
"你!"婉儿很不舒服的扭扭腰,早知道就不自作聪明的装哀愁了,这不,惹出祸来了。
"别动,让我这样抱着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他的手臂温暖而坚固,牢牢的把婉儿绑在里面。
阳光下的两人。一个一身月牙蝉衣清丽无双,一个一身黑色薄衫长身玉立,阳光安静的流泻,时间却辗转向前。
"张大人真是好兴致,挑了个好时间与美人风花雪月。怪不得武皇都找不到您。"调侃男声从左边的大树下飞速传来,似乎隐忍在极力着什么。
"王爷您哪里的话。"昌宗放开了环着婉儿的双手。站起身来,冷冷的注视面前的少年。
白衣如雪,仿佛有月的光滑在他身上流转,眼前的少年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
"李显。你怎么来了?"婉儿一边起身,一边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渐渐逼近。
"你当然不希望我来!"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他斜了她一眼,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只是他语调里的不满已经透露了他最真切的情绪。
黑色的单衣,透着一股子如水的没落,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一色的白衣,一个清丽绝伦,一个俊朗不凡,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自他到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不曾离开。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如同被钝钝的刀子划过,痛彻心扉。
(未完待续)